“侯爷,怎么好像没有跟着伺候的人。”
“不习惯。”
桓信一路上都牵着他的手,且心情不错,而有问必答
“也用不着。”
虽然这回答,说了和没有说过一般。
回去的时候无双雪还以为门口又有什么人在等候,然而除了看门的门童,竟然是别无他人,看来府内对侯爷的来去也不是十分的留意。
但是依着无双雪的判断,更大的可能是这府中人人作息实在太过于规律,除非特殊,否则各自按照时间表过活,决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表现,而出现什么懈怠或者殷勤的情况。
这本是十分好的景象,然而面对冰凉的井水,在这样的日子里,显然也不怎么好了。
但是还好,无双雪院子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睡觉,那一间小厨房灯火通明的,热水热的食物一应俱全。
虽然一枝目瞪口呆,又气愤不已,他是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犯,然而自然无人为他做主,无双雪看见他眉目狰狞的,无奈说道
“我很累了。”
奇迹般的,一枝竟然什么也不说话了,只是明显情绪低落的蹲到了一旁,和那只红毛狐狸打架玩。
无双雪忽而想起了什么,问一枝
“它今天吃了什么?”
“谁?”
“这只狐狸。”
“吃了——”
一枝正要回答,然而话到嘴边,却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了,一日日的,好像真的没有见到这只动物吃东西。
原本喂食的任务,也不是他的事情。
云松站在一旁,恰到好处的回答
“一些r_ou_糜,公子不必过于担忧。”
“我没有担忧。”
无双雪看着他,说道
“本来以为是一枝负责,因此问一问,但是既然是云松你负责,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地方了。”
云松便低下头,连忙道
“不敢,公子谬赞。”
一枝仍然毫无反应的和狐狸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双雪话里的意思,哇了一声跳起来正要反驳,却发现原地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云松远远的站在门前,看着像是要回屋去,又不知怎么转过身,正和一枝对视,于是顺口就说
“早些歇息,好眠。”
“哦。”
一枝远远地看着,突然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了。
而夜已经很深。
无双雪坐在寝台上,隔着屏风看着桓信的一举一动,又笑道
“不会是因为你的院子锁了,因此你才和我一起过夜。”
“难道我出去找你许久——”
桓信在屏风之后低低笑道
“还不能找个留宿的地方吗?”
无双雪立刻从善如流
“这是你的地方,自然你想要留宿在哪里都可以的。”
桓信啧了一声,而后转了出来,穿着雪白色的衾衣,头发全都散开,浑身散发着氤氲蒸汽,门扉被人敲响,桓信说了一声进来,便是有下人进来收拾东西。
真是分毫不差,该说不愧是出身军帐的家族,即使桓信堕落,然而骨子里的那份属于他祖先的印记,却永远不会消失。
无双雪眯了眯眼,这一刻那觉得自己像是无情无义的人,又像是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他要用最锋利的剑去逼问桓信的心。
他看着那放在高高书柜之上的盒子,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只是,无论住在哪里,大概都无法让侯爷感到快乐吧。”
桓信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又与他坐在一起,眼神专注的看着他。看起来不解他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说什么,难道还是生我的气吗?”
“我本就没有资格谈什么生气的事情。”
无双雪有些烦躁,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桓信便伸出手指,竖在了他的嘴唇上,缓声说道
“别这样说。”
第17章 回忆往昔尽寥落
无双雪看着他,看着他这一张足以迷惑万千少女的脸庞,想要看穿他的情绪,看穿他的思想。
却什么也看不到。
无双雪与桓信距离的很近,近到可以唇齿触碰,然而说出的话,却将两人的距离硬生生的隔离在这如薄纸的距离上
“那要怎么说,不但是我不行,是谁都不可以。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侯爷开心的人,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这话说起来,是万分的逾越且不讲道理,是将对方心里最深的伤痛翻出来,无双雪甚至已经做好桓信当场翻脸的准备,甚至被当场赶出侯府,也早就预料的得到。
然而预想中的暴风雨却迟迟的没有降落。
桓信只是看着他,眼睛是不敢置信,他是很聪明的,无双雪在说谁,在说什么,他完全心知肚明,却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快速,在如此场景下直接的问出来。
倘若说白日无双雪问出那样的话是一时情绪激荡,那么这个时候再说,则是说明,这件事情确实是已经是一件阻碍了。
桓信恍然如没了力气一样,伸出的双手一下子落在无双雪的肩膀上,而呼吸声沉重又迟缓,再开口,却是万分的寂寥
“你见过泛渔了,我只知道他早晚会找上你,却不想会如此之快,那些陈年往事,其实没有和你说的必要。”
无双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说道
“但是他和我说了。”
“是,他和你说了,这许多年,我不曾快乐过。”
桓信又抬起头,伸出手指点在无双雪额头上的雪花印记,,从额头开始,仔细专注,而又深情款款的描绘他的面部轮廓。无双雪一动也不动,任由桓信的抚摸,他看着桓信的眼睛,几乎深陷进去,好像他是真的深爱自己一样。
好像,这一切都是对着自己所流露的一样。
无双雪心中冰凉一片,因为桓信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沉默之后,桓信轻轻的附在他的耳边说道
“但是,他肯定没有和你说,你和梅妃长的很像,像到……如同亲生母子一般。”
无双雪忽而睁大了眼睛,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便被桓信一把抱着,又使得他禁锢动弹不得,而后不得不听得桓信接着说
“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
侯爷夫人与宫内正受宠的梅妃娘娘是极好的朋友,因此常常来往,世袭武陵侯的小世子与一起前来的七公主日渐交好,而某一日,小世子与七公主说要娶她为妻。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然而周围伺候的侍女俱都笑了起来,大约是觉得这样小的年纪却谈婚论嫁,颇觉得童言无忌。
而七公主却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转身便跑的很远,小世子以为自己被嫌弃,直到睡觉时刻,仍然闷闷不乐,然而晚间却被人敲窗户,开了门,是抱着枕头的七公主,竟然要和他一件屋子睡觉,虽然他们都是小孩子,然而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知道,然而七公主不管不顾,三两下便爬上了床。
于是虽然无奈,却又无可奈何,侍女们连夜慌慌张张的将外间的小床布置好,又退去,彼此之间却又谈论起这名胆大妄为的七公主,这下果然要成为未来的主母的。
熄了灯,小世子还没有合上眼,身边一沉,随后是一个火炉一样的身躯进了被窝,
小世子还没有来得及躲避,便被人捉住了双手,那掌心软软糯糯,像是上好的玉。
“我和你说一个秘密。”
七公主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
“我是男孩子。”
话音像是鸿毛落下,又像是泰山压顶,小世子瞠目结舌,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便被牵引到某个位置,那与自己一样的身体构造,让小世子终于成功失眠一整晚。
他既想不到公主怎么会变成男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娶一个男孩子做夫人。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子要扮作女孩子的模样生长。
所以第二日公主走的时候,问他娶人的事情是否还能做真,他却沉默了。
七公主r_ou_眼可见的失落,而后扯了扯嘴角,说也好。
小世子还要说什么,七公主却已经上了马车回去了宫殿,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车马的背影,想要等下一次见面要好好的解释清楚,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与这位殿下说话。
因为这之后不过几日,宫中便传出七公主病危的消息,七公主出生的时候身体内带着毒素,如今沉淀深厚,一旦爆发便是无药可救,除非有合适的人为她换血,做出这个医治病方法的人让人测试了一边宫内的人,而后蔓延权贵人家,最后却是小世子是最合适的人。
武陵侯府只他一个小孩子,父亲本不同意,因为这方法闻所未闻,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便是两个人的x_ing命。
小世子却不怕,他是觉得这就是所谓命定的缘分了。
而后匆匆忙忙,竟然一面也没有见到,换血的那一天他见了七公主,后者却沉眠不行,手指冰凉,他喊了许多遍,七公主也没有醒来。
于是在这种绝望中,开始了换血,彼此的血液相互流通,做这医术的人是年轻的郎中,透明而细长的管子连同两端,鲜红的血液从管子里流动而过,小世子睡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一只红毛狐狸坐在一旁直盯盯的看着那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