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郭曜狂笑,凶狠下命—— “s_h_è 死他!s_h_è 死昆仑奴!”
哗地一排羽箭s_h_è 去,铁摩勒左挡右劈一片赤光将铁箭绞得粉碎,随即第二排铁箭再到,第三排,第四排……郭曜与利突先手下全部聚拢成半圆,铁箭如簧如羽,密如水泼,无止无尽。
“珍珠,”郭曜松开铁掌捏起我下颌,我咬唇别脸,死死盯住崖边。“夺我刀?跟我斗?你差得远了。”他捋我发,轻柔将我搂起。
“大哥!”我突然尖叫。
“什么!”他霍地回首。回首,铁摩勒苦苦支撑,崖边,再无他人。“死丫头!”郭曜发觉被骗,一下恼羞反手掌掴,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吼——
“郭曜!”
那一掌堪堪停在面门,郭曜面色不改,怔了怔后极快回头。“停手。”他下命,其实不等他下命,第一排张弓搭箭的人已纷纷倒下,崖边搭了数支铁爪,爪下强弩扣石,劲弓铁箭发s_h_è 支支洞穿敌人双腿。我又是激动又是难过,崖壁上那些雪人原来真是大哥的人,我叫铁摩勒去崖边其实就是寄希望如此,可真是大哥又让我难过,我是他的掣肘,从来就是!
大哥立在崖边,郭曜的人不发箭他既指挥持弩的人掩护慢上,其他人飞快攀到崖顶爬上,再将铁爪扣死崖石,扔铁索下山。“大哥,你来了。”郭曜谦恭得前后象是两人,攀崖而上的有仆固怀恩和路嗣恭等灵州将士,他们团团护住李豫,并当场包扎裹伤解救余下伤者。
“这位,请把刀给我。我是灵州郭子仪,珍珠是我妹妹,那个拿刀逼她的是我二弟。”大哥先问铁摩勒要刀,铁摩勒惊异望我们,立刻递刀。大哥握刀向前,郭曜突然大叫一声—— “等等!”
“你不是要刀么,郭曜?”大哥直到此时才正眼看他看我,四目相对,他双眼通红,他原来是在强忍,眼泪。
“珍珠没事,衣上血可怕,不是伤在身上。”大嫂从崖下攀上,她镇定安慰大哥,我默默点头,此时此刻,我若哭啼惊惶,只会给他更多危险。
“我怎会伤了珍珠,大哥过虑了。”郭曜冷眼旁观,他甩手脱去我身上裘袄,黑发红裙,衬脚下血染白裘,却是触目惊心。
我始终不曾开口,看他们各自为政。大哥占西麓,郭曜占东麓,三四十人对八百敌人,合黎山上格局虽变但实力仍相去甚远。“哥哥,史朝义被关在衣冠冢里!”我看大哥单人单刀近前终于忍不住大叫。大哥微微点头,他解下背上黄绫包裹交给大嫂。“等等!”郭曜再次叫停。
“怎么?”大哥动作不变,大嫂接下包裹,斜背系死。
“大哥,大唐玉玺归你,大燕兵符归我,天下你我兄弟二人平分,我们一家人,不分彼此!如何?”
郭曜说出要命一句,我分明看到仆固怀恩与路嗣恭等人都是一震,有人摸刀,有人退后,更有人进前。“下山!所有人立刻下山!若鸿,保住李豫!”大哥一横铁血丹心,喝令所有人从西麓下山。
喀嘣——
一声轻而又脆。
“郭曜!”大哥惨叫时我仆地跌倒,一口咬破下唇。
“……”我撑地摇头,我想说我没事,可痛彻连心,不能叫,不能哭,不能……“大哥的本事,小弟自愧不如。想想刀是死物人却是活的,如此,你放刀我放人,你抢人我抢刀,这样再公允不过。”郭曜笑着弯身,他一扶我脚我几乎痛晕过去。“别过去!若鸿住手!”大哥急叫大嫂,我身旁土石激溅,郭曜隔刀挡去一些,哈哈笑道,“大嫂息怒,小弟为珍珠先处理下伤势,这伤可延误不得。”他蹲我身边脱鞋脱袜扶正我脚,再撕衣架板绑住我右脚脚踝。我勉力抬头,大哥与我含泪对视。杀了他!哥哥,杀了他!我默默无声,大哥懂,他一定懂我的意思,我右脚已被郭曜刀背敲碎,用刀换人,大哥若背我再逃一定不如郭曜快,只有杀了他,杀了郭曜,才有胜的几率!
“走!还不走!”大哥把刀大喊,大嫂突然一剑割断包裹塞了到李豫手中,她不肯走,铁摩勒不走,仆固怀恩不走,李豫被路嗣恭和冯立架走,他最后回头,泣泪满面。
大哥与郭曜各退十丈,大哥放刀于地,郭曜放我于地,他们异口同声——“一!”
就在此时,山体突然晃动,闷闷沉沉,似雷声打在脚下。
“不好!炸山!那个黑鬼有炸药!”利突先在十丈开外跳脚大叫。
“二!三!”大哥与郭曜同时连声大叫,两人旋风对面,错身扑过。
“刀!哥——刀!”我以肘爬地叫大哥,他向我跑来,他没要刀!
一、二、三!三步九丈,大哥突然转身轮臂,唰——铁血丹心凌空飞起。鱼线!放风筝的鱼线!大哥原来早用鱼线系住宝刀,在最后一刻凌空钓刀!赤如飞鹄,空中一道绝美弧线,大哥一跃而起,破弧抓刀。“珍珠!”他最后一大步,左手竭力探地——
轰——嗙——
面前地下,突然飞石激炸,大哥迎石扑下,抱我就地翻滚。一滚之下,竟再不能收势,我们身下地动山摇,连绵炸裂,忽然他背重撞上坚硬之物,他弹开翻滚,我继而再撞,左臂被那物卡住。“哥!”我右手极力抓他,他左手与我生生分离滑开,“啪”地,他掷上那把刀,右手翻臂搭上,五指死扣山石。“抓住!抓住我!哥哥抓住!哥哥!”我尖叫自己都不知,眼前只有嶙峋山崖和刮骨山风,天!我们滚到崖边,天!
上天入地,上面是东麓,是郭曜地盘,下面是悬崖,是鬼府地狱,只有一株古树,也正是这株树,卡住了我。这是株连理树,雄树雌树,连根而绕,我左手卡在连理根部,右手拼命伸下,只抓到大哥右腕。
“哥哥!”
“大哥!”
第二声“大哥”让我魂飞魄散。
郭曜!
郭曜骑在连理树上,他探手下伸,一把抓住大哥右臂。“大哥,我问你,为什么给孩子取名郭蜀?”郭曜竟然在命悬一刻问起郭蜀名字。“不肯说?想想珍珠,你死了她——”
“等我们走了,郭蜀就是郭曙!”大哥声音从崖下传来,和着鹤唳风声,不甚清楚。
“什么?”郭曜再问,我突然脑中清明。
“大哥要带大嫂郭曙去东瀛,我们走了你儿子就是郭曙!郭蜀就是郭曙!没人分得清!大哥是让你儿子承袭他爵位!”我迎风大叫,迎风哭泣,“郭曜,救大哥!救他……”
我们离死神这样近,但终于重回人间,郭曜拉大哥上崖,然后再拉我。我们上崖,四周头顶都是钢刀利剑。“大嫂,您把李豫人头和玉玺给我,我还叫您大嫂,除此之外,没第二条路!”郭曜狂妄威胁,他有宝刀,有军队,一场对决,我们满盘皆输。
“子仪!子仪!子仪!”大嫂扔剑喊着大哥,她奔来扑来,根本充而不闻视而不见。郭曜满意摆手让钢刀铁剑让出条道,突然,他盯地死死,只见地下碎石自动扒开,两只手从一人大小的窟窿中冒出,“砰”地抓住大嫂脚腕。“史——史朝义!”他见鬼大叫,石飞人起,一人从地下窜石飞出,正是——史朝义!
“第二条路,我用大燕兵符跟你换郭子仪郭珍珠!”史朝义展身挡住大嫂,他手点处,闵浩李归仁与数名室韦大汉手举火把守住崖上四角,脚下堆放束束竹卷。“你毋须想,我告诉你,我方才就是从衣冠冢墓顶打洞装埋火药一路炸到山顶。那个冢是溶洞改建,通无数计山体溶洞,我再炸一次,合黎山就毁了,你若想死,我奉陪!”史朝义捏碎手中竹卷,浠沥黄粉落地,果然是火硫气味。
“换!”郭曜想也不想,一掌推出大哥,大嫂扑来抱他,紧拥不放。
“珍珠?”史朝义无畏大步走进重围,他看我软绵右脚,我脚上绑板已碎,勉强微笑,他用竹片重绑,轻手抱我起来。往外走,每一步,沉着稳扎。
“史朝义,拿来兵符!”郭曜在我们身后喝道,史朝义解我红裙腰带,捋下红线丝绣的半月荷包甩手掷去。
“什么意思——”郭曜怒道,他一个健步窜来拾起荷包,面上突然惨无人色。“这么,就是——大燕兵符!”史朝义大笑抱我纵身重围,郭曜傻呆似地,不挥刀,不追来,他发力一扳,荷包根根红线绷裂,露出青铜令符——那支半月荷包,居然就是半块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