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略一思索,瞥一眼一脸无辜的虞子矜,应下了。
或许应一句却在灯火阑珊处,二人尚未出门,一名女子便盈盈行礼。
“禀告大王娘娘,冬生略知武艺,不知可否随军出行?” 娉娉袅袅,嗓音圆润清柔,原是冬生。
女子容貌非常,着一身朴素衣裳,不施粉黛,风韵不减。她不出声时静立一旁,不起眼,现下一出声,举手抬足蓦然吸人心魄。
她的美色倒比虞子矜无害,一双鹿儿眼总含忧愁。
“此事还需王定夺。” 婴贵妃片刻后才回话,好似也为她举动惊诧。
“贵妃哪里待你不好么?” 玄北问。
冬生于玄北威压下不急不乱,缓缓道:“贵妃与公主待冬生极好,是冬生有幸才能伺候贵妃公主。只是……”
她一顿,温柔低回道:“……只是冬生曾许诺一人,替那人看望塞外那万里苍穹。如今冬生已入宫中,本想余生无幸走塞外。今日听闻王欲寻侍女,冬生斗胆自荐。” 说这话时,冬生美目流盼,神色缱绻。
“可你为铃人……” 婴贵妃欲语还休。
“回娘娘,冬生虽为铃人,自小习武,并无娇弱之躯,望娘娘与大王成全。”
婴贵妃叹一口气,“本宫不曾见识过你武功,不可言说。本宫与你投缘,不愿你涉险,然你如此有情有义,本宫也无从阻拦。只不过此事并非本宫一言定夺,还请大王处置。”
冬生抬眼,深深望一眼婴贵妃,旋又看向玄北,俯身行大礼,坚定道一句
玄北俯睨冬生一眼,朝虞子矜道:“既是伺候你,你自个儿定夺。”
虞子矜眨眨眼,扭头对上冬生好似泫然若泣,只问一句,“那冬生姐姐会不会做糕点呀?”
“冬生定会在出行前备好糕点零嘴。”冬生答。
“那便拿主意了?”玄北问。
虞子矜拉着玄北衣袖不住点头。
“依你。” 玄北淡淡道。
“多谢大王娘娘,多谢小主子。” 冬生站起身来,退至一旁。
玄北与虞子矜这才离了如梦阁。
“父王下回可否……” 喜乐倚靠在门边,瞧着一刚人渐行渐远,眼前一花。她低声续道:“可否……一人独来呢?莫要带上那个虞子矜……”
声音破碎碾做尘,风一吹,便散了。
前头虞子矜似有所觉,回头看去,眼中捉到一抹衣角隐去。
“什么时候去塞外玩呀?” 他仰望玄北,好奇询问。
“此次讨伐佩珏,不是带你玩耍去的。”
虞子矜皱皱鼻子,“不带我玩,我怎么要去?”
“孤在哪儿,你便该在哪儿。” 玄北回道。
虞子矜努努嘴,又道:“我偷偷同你说,喜乐才想一块儿去塞外呢。”
“又叫你瞧出来了?” 玄北瞥一眼虞子矜,心想:真看不出生了一双火眼晶睛。
“她想同你亲近,又怕你。” 虞子矜得意忘形,轻易说出自个儿看法来。
“那是自然。” 玄北目光幽深,不知看向何处,“世上人大多怕孤。”
“我不怕啊。” 虞子矜咯咯笑,摇头晃脑。
“这时颠三倒四说个不停,方才怎老不吭声?” 玄北早留意到虞子矜在他人面前总少言语,光睁大着眼。可虞子矜也非怕生之人,每每口中哥哥姐姐的叫,别家孩童知事后便改口,从未见过这般大的人还如此亲昵人的。
虞子矜迷糊片刻,好似也疑惑为何适才总开不了口。好一会儿他才不答反问:“贵妃是喜乐公主的娘亲吗?”
“是。”
虞子矜一脸认真思索,又道一句:“她娘亲同我娘亲好不一样。”
“哪有一样的人?” 玄北没有深往心中去,他从未听虞子矜提及娘亲,甚至不知他娘尚在人世,还以为虞子矜又是随口胡问。
虞子矜歪歪头,自语道:“原来这样啊……”
他今日始知,原来他人娘亲这般温和,比玄北还柔上万分。
“我觉着有点不舒服。” 他突兀变了脸色,闷声闷气的。
“又走不动路了?”
虞子矜日日出门吵闹要抱,连下人也习以为常,只道这小主子又想方设法要赖上了。
“不是脚疼呢。” 虞子矜拍拍肚皮,又往上摸摸,面上不知怎的浮上一层茫然无措来,“我找不着哪儿不舒服。”
“好了好了。” 玄北声中透出几分宠溺,又将他抱起来,手掌往他圆滚滚的肚皮上一放,道:“或是积食,一会儿叫御医瞧瞧。”
“那晚上没有宵夜了吗?” 虞子矜心神又被牵引走。
“没有了。” 玄北点头。
“真的吗?”
“当真。”
“那我舒服了,不叫御医来瞧了。”
“总是胡闹。” 玄北摆出冷面盯他。
“你想吓唬我。” 虞子矜笑眯眯凑过去,“可我不怕你。”
“就你顶是厉害。” 玄北拍拍他的小脑袋。
虞子矜舔舔嘴唇,不说话了。
哪儿不舒服呢?
他独自想了又想,觉着那像是一只鱼儿跳水面,忽然就找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量大的一章
或许再个三五万字以后回看
这也是后面大格局尘埃落定的最开始的源头
人人都有一份私心
私心碰撞
于是形成了故事发展
我现在脑子里有冬生的故事 婴贵妃的故事 喜乐公主的故事 阿寥莱的故事 花山娜的故事
还有上一辈 已死的蔻丹与虞状元 以及将死的其其格
他们还大多是虐恋情深的
我觉得我玩大了
第15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一月末,玄北率五万大军御驾亲征,任达鲁为副将,暂且由虞清安与牯夏拉主持朝政。
帝王御驾亲征是天大的事,祭天祭地祭祖祭军神一个也不得拉下。玄北耗费大半日才将繁多礼节毕,又应文武百官相送至上京城门。
“王此去,务必小心慎重,万事以龙体为重。”
少年丞相虞清安,面若冠玉,俊秀儒雅,其上浮动着无法掩盖的三分担忧。
“孤自会保重。”玄北沉稳,只语重心长回道:“虞相不必过多挂怀,只需全心处理政务即可。”
“臣,定不负大王信任。”虞清安领略其意,顿时目露坚韧,抿唇时有如青竹,柔中带刚,高风亮节。
他目光一挪,瞧见披盔戴甲玄北身后左顾右盼的虞子衿,神色复杂难辨,犹豫半晌终是轻而有力道一句:“微臣幺弟虞子衿,尚不知事,还望大王多多庇佑。”
被点名之人探出一个脑袋,迷惘眨巴眼,露出一个不识愁滋味的轻巧笑容。
牯夏拉立于左侧,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冷嘲。
“祝吾王得胜而归。”他巧妙得空出声,断了虞清安依依不舍之情。
“祝吾王得胜而归!”
文武百官齐齐开口,掷地有声。
“听闻城中白灵寺百求百应,灵验非常,微臣前几日特意抽空去求得两个平安福赠予王兄与虞小公子二人。小小心意,上不得台面,但求心安。”牯夏拉递上两个明黄福包,言辞诚恳,“王兄亲征战场,微臣无能,不善军事,不能随军出征。既处后方,有幸担任监国重任,定战战兢兢,竭力而为。”
“王弟费心。”玄北笑,笑不及眼。
虞子衿盯着递到眼皮底下的小小福包,偏头窥一眼玄北神色,而后试探x_ing伸手接来。他双手各捏一边,翻来覆去看着,触及牯夏拉淡淡笑容,也有样学样,烂漫一笑。
牯夏拉笑意加深,不再言语。
玄北转身走至乌黑骏马旁,一脚踩马镫,翻身上马。浓眉峻眼,束发鹖冠。红袍银甲加身,两根鲜红雉尾翎子高扬,潇洒天成,气吞山河!
他伸手将打扮轻便宛若娇俏小公子的虞子衿抱上马,搁置身前,而后御马转身,接过一碗酒,深邃目光掠过千百面孔,而后沉声道:“孤领兵带将出征百回,无论讨伐他国亦或安定边境,从无惨败,此战亦如是。胜,则得佩珏万亩良田,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加官进爵、退伍归乡指日可待;若败——”
玄北仰头一饮而尽,啪嗒一声将灰碗砸于地。
“若败,誓死不归——”
“誓死不归!”
五万壮汉齐齐粗声大呵,仰头饮酒,将碗狠掷于地,声响震天。
玄北架马飞奔,越过层层人海,直至前锋,呵一声出发,人马立排列成形跟随其后,各个兵种井然有序。
一股澎湃威严之气势油然而生。
虞子衿扭头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戎装的玄北,将那坚毅脸庞与刚劲气势一同收入眼底,惊觉男儿此等意气宛若待发之箭,尖锐有力胜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