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晚霞已出,立地扎营。
将士们常年征战练就一身好本事,手脚利落快速在一片荒地上支起灰皮帐篷,整齐有序。
虞子矜蹲在一旁眼巴巴瞧他们支一顶帐篷,扭个头,再从头到尾瞧另外两三人合力像变戏法似的凭空弄出个庞然大物来。他又惊又奇,连看数十回也不腻,终是忍不住凑到跟前再细看。
“呦,这是哪来的小娃娃?生得跟个女娃娃似的,细皮嫩r_ou_的。” 士兵多痞,哪怕这赫赫有名轩定军纪律森严也难以让这群不怕死的汉子多添半分文雅。
虞子矜不怕生,谁待他和气他能瞅准人。这下他便察觉士兵语气似调笑却不带坏意,立马认认真真回话:“我是男娃娃。”
那名四十来岁老痞兵哈哈大笑,“瞧这小娃娃,还挺好玩儿。”
“还不老实做事。” 另一名左眼划下一道疤的男子头也不抬,不耐烦打断道:“一会儿还要去砍柴呢,李老叔你快点,人家都有八九岁了还小娃娃小娃娃的瞎叫,我看你是老花眼了。”
“刀鬼头你可拎着点说话啊?大爷我今年四十二,如狼似虎好得很!” 李汉粗声粗气的喊道。
“年纪一大把也没个什么知什么明,埋汰。” 刀疤汉呸一口。
“我警告你啊,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可别怪我手狠!”
“得了吧您,咱俩一个等级,说我不尊老还差不多,我还告你倚老卖老呢。”
二人手下不停,嘴上你一句我一句热火朝天,谁也不肯让,嗓门一个比一个亮堂,好似比谁叫喊大声似的。
虞子矜从前在相府也不见如此粗鲁直率的糙汉的,一时惊奇,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听得冬生一声唤才回神。
“冬生姐姐。”他甜甜叫唤道。
“王在寻你了。” 冬生清声道:“快快回去吧。”
虞子矜撒腿就跑。
方才有消息来报佩珏尚不知邺国与多拉已成同盟,于今日始攻打多拉。
消息准确,玄北立即千里传令镇守边界的都铭准备作战,且决意五万大军分批次行军,骑兵先行,支援都铭,步兵及后背队伍则加紧脚程。
玄北忙于商议正事,便放了虞子矜出去玩耍。现下恰好了事,就见虞子矜兴冲冲地,一溜烟撞他怀里。
“怎么就这般欢喜。” 玄北见他大大笑容,心下也轻松几分。
“你看,那个大东西。” 虞子矜指指帐篷,“我已经会了,方才我正要去帮忙呢,冬生姐姐说你寻我。你寻我做什么呀?是不是用膳了?”
“士兵该去砍柴伐薪,距离用食为时尚早,且带你去四处走走。” 玄北答。
“骑马吗?” 虞子矜明目生辉。
“不是疼么?还想骑马?” 玄北反问,有意为难他。
虞子矜摸摸屁股。
白日里玄北只最初跑一小段,毕竟身后有步兵,余下大多慢慢悠悠走着,颠簸不大。虞子矜不过是总喜欢娇滴滴抱怨两三句引人哄,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其实他从小温饱尚且困难,哪会吃不
得半点苦。
可他才不承认这一回事。
“我就想骑马。” 他赖皮道。
“那你独自骑去。” 玄北摊手。
虞子矜瞧瞧那高大黑骏马,绕着它走了一圈,又站到玄北身前来,歪着头道:“我一人上去,它会摔我的。那你以后就看不着我了。”
本事不小,连威胁也学会了,还有几分样子。
“现在还会吓唬人了?顶厉害。” 玄北道,有几分笑意,没有动怒的影儿。
玄北不晓得虞子矜平日跟随他左右,初时不知玄北身份人中龙,以为玄北威风凛凛镇住百千宫仆。那些日子虞子矜尚未有安家生根的念头,他暗地里偷学玄北势头,还想着来日回去那个小院子可以唬一唬那个下流的守门老头。
这招自然对付不了玄北的。
虞子矜牵住他的手指晃悠,“你最好,快带我骑马嘛。”
他翘着眼皮子,两只猫眼中圆边细长,妩媚撩人,撒娇神态天然不造作,活像一个粉雕玉琢小仙童。
只怕这世上无人能拒。
玄北双手将他提起搁在马上,再翻身上马,怀抱着虞子矜对马儿发出号令。
虞子矜也仗势抓一点缰绳,“快一点跑,要快快的跑。”
“当真?” 玄北问。
“快跑快跑。” 虞子矜迫不及待催促。
玄北口中吐出一个驾,令得千里马提脚飞奔。
身体颠簸晃荡,虞子矜那小个头坐得高高的,见世间万物像是变了一副模样,别有乐趣。
“再快一些!” 虞子矜喊道。
玄北嘴边隐隐带出一个笑来。
马儿加速奔,眼前茂密树木一晃而过,风大了些,又冷,呼呼大作,扑面而来,一股脑儿想往人衣袖里钻。
“哇——”
虞子矜欢欣雀跃叫出声来,高高举起手来摇晃。
玄北顺他的意,任由骏马飞奔畅游于林小半天才喝止。
“玄北玄北。” 虞子矜的笑如花绽开,艳丽而热烈,瞳仁中也住进一束小小火焰,灿烂,又灼人。
“嗯?”
玄北应他一声,好让他继续说下去,否则虞子矜将不依不饶一直扰到玄北搭理才肯罢休。
“你的江山真好看啊。” 虞子矜笑嘻嘻说道。
“我的江山?” 玄北有些诧异这种奇特说法。
虞子矜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是呀,可好看了。”
虞子矜这人总将你的我的咱们的他们的,分得清楚利落,泾渭分明。
玄北心下忽的软了一块,也难得认真思索一番。他一手贴在虞子矜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俯身贴耳对他道:“只怕不及你好看。”
“真的?” 虞子矜叫他那句温柔低回的夸赞搅得满心愉悦,乐陶陶追问道。
“自然。”
于是二人皆是笑意满满,漫步而归。
归时夜□□,营帐边燃起一个个篝火,士兵五七成伍围绕而坐,他们大多手中拿有热乎乎的烙饼,有些火堆上架着铁条叉野兔,香味四下溢开。
“禀告大王,刚刚那邻城县令带了好几车烙饼来犒劳三军,还有许多美味佳肴,末将倒是想留下一饱口福,不过直到您铁定要动怒,所以叫人给退了。” 原上京轩定军统帅决塞年约四十,面目刚硬,声粗嗓门大。他又道:“末将嘴贪,假公济私留了一小桌酒菜,不知您是否要怪罪?”
“你这德行。” 玄北一拳打在他肩上,“小半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张狂。”
决塞咧口一笑,“不敢不敢,如今大王威风凛凛,末将还是小小统帅,哪敢招惹。”
分明是调侃口吻。
虞子矜又见有人如此大胆应对玄北,好奇兮兮看着。
决塞瞧一眼虞子矜,却不多问。
他是昔日玄北上将,带领年幼王子征战沙场,凭着过命交情受重用,成为玄北心腹之一。常伴帝王无愚人,即便他一介粗人,平日仿若口无遮拦,却也是知轻重的。
玄北与决塞说说笑笑走进军账,各自落座。虞子矜人前向来不多说,他光晓得吃,只是这家常小菜于他而言,差宫中精美膳食不止百倍。
“我想去找冬生姐姐拿些糕点。” 虞子矜拉拉玄北衣角,小声道。
冬生营帐只不过数十步远,玄北看出虞子矜吃不惯这饭菜,也不识得决塞,估摸着也不想呆在这,于是便轻易放他出去了。
“冬生姐姐!” 虞子矜探头进帐篷,眼珠子转了一大圈,没见人。
他呆不住,又跑出来四下里寻,扭头瞧见身旁一个火堆燃得正高,一头肥大野猪烤出噼里啪啦声响,香味扑鼻。
虞子矜凑上前去,发觉是那个凶达鲁王爷正不知说些什么,在放声大笑。
火光衬得他那张脸更是粗犷。
虞子矜滴溜溜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烤猪直瞧,又挪近两步。
“王爷,你身后……” 一名小兵见虞子矜打扮贵气,还以为是来寻达鲁王爷的。
“什么玩意儿?” 达鲁说在兴头上,正哈哈大笑,扭头看到虞子矜,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神色一僵。
虞子矜生生看着他又摆出凶巴巴的神态。
“你来这儿干什么?” 达鲁粗声大气问,好似在逼问战俘一般,“别在这儿乱窜。”
虞子矜又走近两步。
“你、你别过来。” 达鲁突然挪了屁股,连连后退。
虞子矜见他反应好玩,又走近。
“别过来!” 达鲁恶腾腾道:“你想做什么?”
“想吃那个。” 虞子矜想了想,指向烤猪。
达鲁立马扭头用刀割下一大块猪r_ou_,铁条一串,飞快塞进他手里,好似生怕碰着他一分一毫。
“给你了。” 他转身不再看虞子矜,“快走开!”
虞子矜心满意足,开开心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