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谎话。
花山娜怎会不知怀孕?她不过是拼命藏着掖着,瞒过一时算一时,唯恐玄北未归这腹中孩子就x_ing命不保。尤其怕她婴贞暗地里谋害。
婴贵妃继续违心道:“皇家子嗣稀薄,此次倘能得一子,是大幸一桩事。”
“确实。”玄北附和一句,口气不冷不热。
婴贵妃摸不出他真心假意,胸腔里冒出烦闷的气泡。她不动声色夹一块r_ou_搁置在玄北碗里,道:“要是上心,不如今日就去看看。花山娜x_ing格喜动厌静,成日念叨着憋在宫里要憋坏了,又不见你来一回。”
“不必了。”玄北断然拒绝:“有你主持,也不必我劳心后宫之事。”
这是夸她做事细致?
还是拒绝看望花山娜?
或是......讽她大方得体,即便对待争宠仇敌也如此好心好意?
越是上心越是入迷,就越发看不清楚。
婴贵妃好坏皆在这幅多愁伤感的一肚肠子,翻来覆去既不敢求得最好的可能,亦不愿实情是最差的。她转口道:“近日太后总以身体抱恙回绝晨昏定省,可不见传御医整治,也不见老人家出来走动。或许老人家上年纪懒得动弹,然而日日呆在寝宫里未免伤体。”
久久得不来玄北回应,说明此事玄北多少有点上心,又不肯上心。
“还有选秀一事......”婴贵妃欲言又止。
宫中三年以守孝为由不曾举办选秀,今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其实她不提及也可,多半玄北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婴贵妃也有私心,她是情不禁顾虑虞子衿。
玄北宠爱虞子衿已有五六月,这时日不短了,劲头却不见过,反倒一日比一日大。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是时候该到头了。故而婴贵妃宁愿挑拣些新人分宠,也不想再见虞子衿一人独占玄北心。
玄北是帝王,一人佳丽千,怎能将喜怒哀乐栓在一个人身上呢?
这是虚假的识大体。
从前人人得不到玄北真心宠爱,人人平等。如今已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是深藏心底见不得人的委屈与怨恨。
婴贵妃定一定心,继续劝解道:“子嗣少或许也有妃嫔过少的缘故。趁这一回挑些年轻活泼的佳人女子来,宫中也能添点生气,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婴贵妃。”玄北突然开口。这一句婴贵妃生生将两人拉回高低位分去,那样清楚的界限是容不下几分私情的。
婴贵妃心神一晃,温顺地敛眉,“是否臣妾多事了?”
玄北放下手中箸,问道:“你可要成后?”
婴贵妃惊诧抬起头来。
你可要成后?
这是什么意思?
婴贵妃心脏扑通扑通跳,有些不敢置信这一夜怎会如此好。玄北竟问她是否要成后?
“你秀外慧中,主持大小事事事无误,品行无可挑剔。”玄北如是说,“你若想,孤可立你为后。”
帝后。
一帝之后,后宫真真正正当家做主的人。
婴贵妃不是会被名利身份冲昏头脑的人,她在意的是另一回事。
她小心翼翼抬起直视玄北,试图深深看到他心里去,看一看这人是打什么盘算?是不是突然记起她千百般好处来了?是不是觉察到委屈她多年该好好安抚一番了?
可是不是这样。
当婴贵妃用柔软的心思化作丝丝线线试图去缠绕玄北那颗心时,她就在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眼里恍然大悟起来。
不是的。
但凡有情,双眼是藏不住的。
玄北眼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情谊,那样高高在上,仿佛谈论朝事一般公事公办对她说:你秀外慧中,主持大小事事事无误,品行无可挑剔。你可成后。
婴贵妃手一松,竹筷掉落在地。
“大王.......这是何意?”她颤声问,心里清楚自己不期望得到回答。
“选秀大可不必。”玄北无情道:“孤日后不会再宠幸后宫女子了。”
轰隆一声响雷扎在心头。
“大王这是在说笑?”婴贵妃拉出一个牵强笑容,“从未闻荒废后宫的荒唐事,这玩笑臣妾怕是听不来。”
“何时你改变心意,再来寻孤便是。”玄北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来时意味深长一眼,将走时又是意味深长一眼。密密麻麻酸涩绵密情绪像滚烫水一样翻腾,婴贵妃在猜测是否玄北来时便是打这个主意?
他压根不是瞧见她的好而来的!
他是将虞子衿的好瞧尽了,冷酷眼里再也不肯映照任何人。这一趟是来与她断绝的,好似要好言好语与她断了这份数十年的夫妻之情。
一刹那地转天旋。
贵妃紧紧握拳捏住衣角,问道:“可是因为虞儿郎?”
她想问虞子衿当真那样好?便是天底下第一好了?她尽心尽力捂他心却捂不热,连这份劳心也不值得一回事了是么?
婴贞觉着自己像个笑话。
亏她兀自美,还以为玄北回心转意,万万料不到这是一场诀别。
“不是他,也有旁人。”玄北站起身来,淡然道:“天色已晚,孤不多留。贵妃早些就寝吧。”
他漫不经心的话语像是一拳打在脑门上,疼得她眼前乱糟糟一片。
“你当真——”
“当真要如此?”
婴贞按住桌面强撑站起身来,提高声,平日里柔和润圆的嗓音顿时尖细起来。
“你我夫妻情早在十年前就尽了。”
玄北留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去。
夫妻情已尽。
夫妻情已尽?
婴贞连连后退数步,腿碰凳人翻到,摔落在地。
她推开前来搀扶的侍女,轻轻道一句:“退下吧。”
贴心侍女一步三回头,惴惴不安得离去。
婴贞这才缓缓用一双手捂住面,用尽力气无声地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死在项目里了
不过果然好喜欢走秀一刹那hhh,大概这就是身为设计师的幸福巅峰了!
继续回来双开。这两天失眠好严重,希望睡个好觉。
不想虐,虐不动,先甜一甜再说
PS:谢谢小天使们最近留言好勤快2333超nice
第36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虞子衿听说玄北这日在朝堂上勃然大怒时,正蹲在Cao丛里捉蚱蜢。
“他骂人了么?”虞子衿问,眼珠子紧紧盯着几乎要融入绿叶中的小虫,悄声无息迈步去,双手飞快一拢,就将小小蚱蜢关在手掌里。
小太监小今子咋舌,“好像是骂了,什么老混帐、狗屁文才的,凶极了。”
玄北往常同他生气向来是冷眼瞧他、懒得与他言语的。
虞子衿可想不出玄北那样骂人的模样,直觉有趣,咯咯直笑。
“死人么?”虞子衿又好奇地问:“是不是要脑袋了?”
在他记忆里,玄北动怒好似是喜好摘脑袋的。
“那可是科举舞弊大案!”小今子腔调活像是唱戏,声儿尖尖细细,时高时低。
他左右看两眼,佯装神秘道:“大王当场就将那个主考官大人打进宗人府调查拷问去了。谁不知道大王就爱治罪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啊?这金林是翻不了身了,指不定还牵扯多少人呢!”
虞子衿听不来这些大人小人,他经历过死亡却又轻易能没心没肺抛在脑后。几天他还偶尔敬畏着死这件可怕事,如今就一点也不在乎了。他光瞧着小今子挤眉瞪眼活灵活现的神情好玩,径自笑得开开心心。
任谁也瞧不出这是个从小遭受打骂,半月前又失去一个娘亲的小子。
“你可真会说故事!你怎么不早些给我说故事?”虞子衿笑嘻嘻的。原先小今子是可有可无的侍从,总像耗子似的低着头,是百千小太监里一个。
这回虞子衿从塞外回来养成闲不住的毛病,每日趁着玄北忙碌时就在红墙绿叶里乱蹿。捉迷藏、寻宝、抓蚱蜢,数也数不清的新鲜玩法是跟多拉米学来的,逐渐用到小今子身上。起初小太监还一口一个尊卑有别,时时刻刻念叨安危。没两日下来就忘了本,一身安分守己的假壳不知不觉就丢了,显露出爱传宫中大小事的真x_ing情来。
此时听虞子衿这么说,小今子挠挠头,露出一个憨直的笑,“那是因着颜公公说多低头少说话,保准多活好多年。颜公公是奴才干爹,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不知道你故事说的这样好。”虞子衿直白夸他,直夸得他面色发红。
“下月就该有祭祀大典了,刚好去去晦气。”小今子合不住嘴,又苦大仇深皱着眉说:“贵妃近来病了。太后打前年起就没好过,多久不见人影了。今年又打仗,大王还受伤。一个春闱也闹出舞弊大案,牵扯上百颗脑袋。哎,真真没一点好兆头。倘若祭祀能去去晦气也好。”
虞子衿小心地缩小一只手的空儿,直将蚱蜢夹在两根手指里,而后伸手去抓住它两条后腿一拔。蚱蜢一圈嘴里与腿根处一齐涌出殷红的血,扑腾肢体挣扎一番后就僵僵不动了。
虞子衿丢开这只死蚱蜢,又要去捉下一只,一边嘴上问:“祭祀大典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