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仰头望天,他已经走了半日有余,而太阳的位置却丝毫未动,始终挂在他的头顶。
也就是说,这天是假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是说,他被困在了什么秘境当中。
沈越转身边走边皱眉思索,想着一时片刻出不去,不如先寻些水喝,顺着水声,沈越来到一片碧蓝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湖边生长着一片结满红果儿的灵树,那枝头硕果累累,果儿香甜诱人,还散发着淡红色的灵气,应该是他在书中从未见过的一种灵果。
“啾。”
沈越见一只小雪团儿在树下一蹦一蹦,走近看,原来是方才啄他的那只小白鸟儿。
那鸟儿此时正站在一棵灵树下,扑腾着毛绒绒的翅膀蹦跶着,好像是要吃那些果子,但是翅膀又短小,飞又飞不起来,怎么也够不到树上枝头的那些果子,远远看上去,倒像一只白色的小j-i。
沈越看了一会儿,觉得它十分可爱,正想走过去帮它一把时,那白鸟儿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沈越迅速闪身避在树后,小心翼翼地侧脸看去,只见那白光竟幻化成无数虚幻的白羽。
白羽散去后,白鸟儿已不见踪影,所在之处,一名白衣少年正立在树下,银色的长发直直垂在地上。
那银发少年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树,伸出莲藕般的小臂,又蹦了几下,竟还是够不到那颗果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银发少年一愣,一只手已经从他耳边轻轻伸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摘下了一颗红果儿,轻轻地放进他的掌心。
银发少年低头看了半天手心的果子,然后转过身来。
视线先是落在那人的胸前,那人左边肩膀上的衣服破了,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伤口,还有丝丝魔气纠缠。
银发少年扬起小脸儿,才看清这人的模样,黑发有些凌乱,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脸颊还有点没擦干净的血迹,一双墨色的眸子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正是沈越。
这少年生得极美,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只到沈越的胸前,一头银发缎子般地滑落在地上。
方才沈越见白鸟儿化作少年,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书中,被那景象震惊不已,又见他摘果子的样子甚是无害,鬼使神差的就走了出来,现下四目相对,沈越被他银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才被鸟儿啄过指尖好像又开始痛起来,不知怎的,竟感到有些微微紧张。
正在沈越大脑空白之时,银眸少年已眨了下眼,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慢慢低头,捧起果子咬了一口,脸颊吃得一鼓一鼓地,十分可爱,那银色的眸子又复抬起,直直盯着沈越看,眸中波光流转,似乎犹豫了一阵,又像是做了什么艰难决定一般,终于纠结了片刻,伸手将咬了一半的果子,递到沈越的嘴边。
山谷瞬间静极,只有风吹过灵树的沙沙声,和沈越莫名其妙放慢的心跳声。
与那双银色的眸子凝视了片刻。
沈越睫羽微颤,鬼使神差的,低头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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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探查了几番,沈越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山谷去,既来之则安之,他干脆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那只白鸟儿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灵果,有时会叼着白色的羽毛回来,左蹦蹦右跳跳地铺它巢里的那张雪羽大床。
自从和沈越化敌为友后,白鸟儿就渐渐与沈越亲昵起来,偶尔心情甚佳,还能纡尊降贵地蹦到沈越手里,叽叽喳喳地叫上一番。
那灵果也是个稀罕物,吃下去香甜可口不说,入腹后灵气强烈而浓郁,沈越食一枚灵果就得打坐炼气消化上三天,若不是嘴馋,实在不敢贪多。
他将果内灵气吸收入体后,再一遍一遍地用灵气冲刷周身经脉,强行逼出慕容离音留在他体内的魔气。
等沈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基本痊愈,他的修为也破天荒地达到了筑基期。
而山谷中没有黑夜,沈越也不知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
他在问云宗时就已做出打算,待十八岁容貌发生变化,鼎炉之姿尽现前,就离开问云宗,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先躲起来,修炼到足够强大再出来。
想到此处,沈越的视线不禁落到羽床上沉睡的少年。
少年银丝满铺,呼吸安详。
沈越就抱着膝,静静地坐在巢边,歪着头,盯着少年的睡颜痴痴地看。
不如就在这里,度此余生?
情不自禁地向少年的头上伸出手,沈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少年银色的长发。
少年惊醒,眯起眼睛看他,睡眼朦胧。
沈越突然抽起了疯,他凑过去说,“哎,鸟兄,你推我一下呗。”
少年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沈越手欠捏他的脸颊,“你就推我一下呗,看看能不能把我推倒。”
少年被他烦的皱眉,随手推了沈越一把。
沈越被他推得踉跄一下,身子歪了歪,半个身子挂在巢边,随即自己哈哈大笑倒地,打了几个滚儿,心说沈越啊沈越,你神经病啊你,他年级这么小,你不把他怎么着就不错了,他还能把你怎么着!
自顾自地发了会儿疯,沈越才拍拍衣裳爬起来,见少年背对着他又睡了。
他双手趴在巢上,半个身子探过去,鬼使神差的,在少年的耳边轻轻落下了一吻。
“那……就先这样吧……就……以后相依为命吧。”
少年皱了皱眉,将自己缩成一团,小脸儿埋进羽毛里,不知梦到什么,嘴角竟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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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留在堕仙谷后,沈越就开始教小白鸟儿说话写字。
小白鸟儿十分聪明,很快就能与沈越做简单交流。
每日修炼完,沈越就用树枝在地上教小白鸟儿写字,两个人常常挨在一起坐着,沈越写一个,小白鸟儿就挨着他的字在一旁写一个。
少年银色的长发从肩头倾落,有那么几根飘在沈越的手背上,痒痒的。
沈越写着写着,就盯着小白鸟儿漂亮的侧颜怔怔发起呆来。
小白鸟儿发现沈越不写了,于是停下来歪头看他。
沈越忙收回视线,心神不定地别过头,摸起树枝戳着土,在地上继续写字。
小白鸟儿在一旁歪头看着他写,一边念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小白鸟儿问沈越,“这是什么意思。”
沈越这才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顿时老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就是希望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想和喜欢的人……一直待在一起。到头发都白了,也不分开。”
小白鸟儿眨眨眼,问,“什么是喜欢的人。”
沈越被问住了,苦着脸想了想,“就是想……呃……一直待在一起的人。”
小白鸟儿又问,“一直待在一起,像你和我这样吗?”
“也不是咱们这样……”
沈越抓了抓头发,突然叹了口气,“要是咱们能一直这样也好,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本书以后会让我们怎么样……”
少年银色的眸子清澈地望了过来,盯着沈越的眼睛看了会儿,“我和你一直待在一起,你就是我喜欢的人了吗。”
沈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忙抬手遮住他的银眸,感觉到少年的睫毛在手心里刷了刷,有点儿痒。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
沈越皱眉道,“我体质特殊,你不要总盯着我的眼睛看,会迷失心智的。”
手心里的感觉变重了些,沈越松开手,少年朝他斜斜倒了过来,居然已经睡着了。
沈越叹了口气,将少年轻轻抱起,慢慢走回雪白的巢,又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羽床上。
自己则提起衣衫,跃上美人树,坐在树梢上,望着山谷里一望无际的美人花,端起玉笛。
白衣如雪,黑发如墨,不一会儿,清脆的笛声在山谷中悠悠响起。
吹了有一会儿,小白鸟儿睡醒了,一个翻身趴在羽床上,双手支着下巴,正好仰头看到树上的沈越。
“你吹的是什么。”
“人生如此。讲的是一青一白两条蛇的故事。”
说起来,那兄弟俩也是两条蛇。
沈越低头,正好对上少年扬起的小脸儿,顿时将那个赤衣魔修忘在了脑后。
“你肯定没听过,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好。”
沈越收起笛子,侧身将头靠在树上,闭上眼睛。
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温温暖暖。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
“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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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日魔都,慕容离音站在堕仙崖边不知多久。
风很大,吹起他红色的纱衣蹁飞起舞。
他垂着眸子,y-in柔艳丽的脸上收起了平日里的醉生梦死,此刻竟是一副谁都没见过的冷清神情,那股子违和感又来了,他站在黑夜里,却仿佛谪仙一般,仿佛一身都写满了与这世间一切浊物的格格不入。
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从他身后走来,黑发如墨,容貌俊逸,薄唇微微抿着,是个平日里冷惯了脸的模样,正是无日魔都的主人,魔尊墨天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