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郭将军勿再犹豫,薛某以身家x_ing命做保!”随着一声翁钟般的答话,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门口,一身材高大武将模样的男子说完此话立即侧身一边,身后一名白袍风帽男子越身而过,直直走向床边,纱帐霍地掀开,无半句话语,他一手抱我入怀。
泪在一秒之内汹涌而出,他抱我如此之紧,我陷于他怀,一时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珍珠,是我,我在,有我。”他反反复复,大力的紧桎,我被他的气息淹没,贪求他的味道,不敢开口,不敢动弹,惟恐眨眼之间面前的他再度消失,亦或,变成他人。
一切话语都是多余,李俶一来,外人告退,他抱我侧躺于他腿,闵浩掂起一支金针以白酒灼烧消毒。微凉的指腹凌空于颈上一扫,我紧张闭眼。“二小姐,我还未开始,等下,我说开始,你就告诉我,哪里痛,哪里最痛,啊。”他引导我,那只手轻柔微凉,贴颈摸去,几乎没有多加的痛楚,时间一长我忍不住问他,“开始了么?闵浩?什么时候。。。啊!”右颈一股穿透的刺痛感,在我意识抗拒之前,那只手如恶魔一般,重重施力,狠命肆虐,无数双手摁住我的竭力和挣扎,一物塞来,逼我放开下唇,我合齿咬去,熬得艰难,度得漫长,这一刻好似一个世纪。
痛到极至是解脱,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寂静,我虚脱竭力,仿佛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有人放我平躺,脱去汗s-hi的重衫,抹干周身,换上棉软舒适的衣裙,我长吁睁眼,房里烛火柔和,李俶正俯身为我系上裙带。
“别动,别说话,好好睡上一觉。”他竖指轻嘘,不一会儿烛火熄灭,身侧微微陷下,他拉了被盖上我身。
我没再开口,一是没有气力,二是无言相向,他是来了,陪我度过难关,只是,他还要走,不是么?
“珍珠,我不走,就在你身边,我保证,明早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见到我。”他在被下握住我手,温暖的呼气慢慢吹到面门,轻轻一吻,落于颊边。
他信守了诺言,我睡了整整两日,醒来三次,每次睁眼,他就在身边。
第一次醒来时s-hi衣贴身,他绞了温热的手巾替我擦身,换了衣衫,又移近了暖炉。第二次醒来时口干舌燥,他扶我坐起喝水,茶水甘甜清洌冷热适宜。第三次醒来时天光大亮,环顾四周,他正背身开窗,一缕冬日暖阳直s_h_è 进房,他回身对我笑,“珍珠,你醒了?我在这里。”
如当年酒醉醒来时一样,咕噜噜一声无可抑制。“我饿。”我第一声应得毫无情调,他乐,扶我坐起,一手掀了床边的食盒,一碗又香又甜的西施八宝,他用小勺喂我,喂得慢吃得急,吃完半碗他居然不肯再喂。
“久饿之后忌暴食,治你的那个闵浩说的,喏,过半个时辰后喝了药,再稍等片刻后我再喂你半碗,好不好?”他跟我讲道理,我扑下床就去抓碗,他眼明手快,一手收碗盖盒,一手抓我抱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查看我右颈,确定无事后黑眸对上我,又笑又气。
“我饿。”我巴巴地望了那食盒,刚才的一掀一盖间盒里的一块千层酥可没逃过我眼。
“那,吃半块好不好?”他让步,掀了盒取了块千层酥,真正的外酥里脆,地地道道的江南甜点,自我来了长安后还真没吃到过。我闻香凑去,一口咬掉大半,他瞪我,我一嘴鼓鼓,除了得逞闷笑之外暂时无法开口。
“你呀!怎这么好养!”他开心笑起,指尖想点我额,中途又改轻托我颈,贴面靠来,唇边一吻,温柔似水。
他手离开我颈时我注意到他掌缘,两排清晰的齿印,暗淡的紫红。
“是。。。我咬的?”我想起那夜的艰难,是他不让我咬自己的唇,他以掌塞来,我咬得竟这样深。
他一笑收手去揽我腰间,我靠上他臂弯,想起那夜的无语,想唤他,想说些什么,最终,仍是缄默。他拢我鬓间散发,抵额喃喃,“珍珠,信我,信你夫君,我,不会连系都不如。”
第二十八章 无颜女(四)
第二十八章 无颜女(四)
正月十五是闵浩第四次来常乐坊沈府,自初六起他每隔三日来为我换药一次,十五是最后一次。纱布解开,洁白如新,颈上的红肿消褪得只余淡淡的浅红,右侧偏下一个小小的圆痂,正是那日他以金针刺穿的部分。他真是老神医的弟子,也只有他,才敢从红肿难辨的半颈之中下针。我是不知,事后李俶告诉我闵浩一针下去脓血尽出,他下手又狠又快,直濡红了两大片纱布才收手包扎,果然,伤口一日收口三日结痂,又加了悉心看护遵从禁忌,每次换药即使是不通医术之人也可看出我正在好转,而且好得相当得快。
李俶递的名笺,沈府家宴,既是为答谢闵浩,也是为大哥饯行,今日他将回返灵州。
一同入席的还有潞州太守薛嵩,也就是初五晚与李俶同来的那个武将。这人其实我有过一面之缘,多年之前,他曾是幽州守将,还送过我一程。说起来,我的运气实在不能算差。这次为我的伤李俶广布人手寻找老神医,可老神医四海为家悬壶济世,情急之间那找得到。巧之又巧,薛嵩与闵浩算是表叔侄关系,这个年节他正在京中,得了消息飞书一封,闵浩兼程赶来大胆施针。在这之前李俶已决定不顾后果要长孙全绪动刀,因为按照两位传统医家的看法,内忧外患加身体虚弱,若是再拖一两日,落了疤痕是小,伤身动了元气才是大。
饭后喝茶闲谈片刻,闵浩薛嵩告辞,临走闵浩递了一支白玉小瓶给朝英,关照以碳火烘得微热涂抹于颈、腕之处,每日两次不可有缺,两三个月之后必定恢复雪肌凝肤。“谁的疤好不了都行,只二小姐不能落了半点暇疵。”他细细嘱咐,朝英嗯嗯点头记下,我耳边掠过一句,忽觉熟悉,象似有人曾对我说过。
“玉肌膏?闵公子如何知道小妹腕上有疤?”大哥取了瓶鼻下一闻,挑眉发问。
“是我说的!”朝英抢先开口,闵浩正欲答话,点头含笑由了她先说,哪料小丫头吼了一嗓倒羞了起来,伊伊呀呀地,一脸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薛姑娘热心得很,怕闵贤侄住了馆驿诸多不便,这些日来来回回送了不少衣食用度来。她听闵贤侄提及师门秘制的玉肌膏能治任何疤痕淤伤便多求了些,某等这才知晓王妃昔日腕上受伤。”薛嵩从旁解释,三言两语间我倒听出些道道,怪不得这些日见不着这丫头人影哩,还道是李俶仍恼了她,原来是红鸾星动了呀!
“郭某前些月听说独孤神医滞留北疆,似乎有些事宜缠身,不知在下可能帮上些忙?对了,听说幽州史副使乃是神医高徒,不知闵公子可知晓他?”大哥再度发问,不知为何,我总觉大哥有些针对他,每句问话都隐约质疑,抬眼看李俶,他微笑摇头。
“师傅行踪不定四海为家,此事恕在下无可奉告。对了,听说将军与史大人乃同朝为官,将军既有疑问,不妨直接问史大人,不是么?”如多日之前那样,闵浩抱拳告辞。
“闵浩。”我开口叫他,他转身停步,我飞快权衡,终于还是招手唤红裳的人儿,“朝英,你送送闵浩,天黑得早,长安的巷子迷糊难认得很。”
送到门口,天空飘起小雪,闵浩与薛嵩步行回馆驿,朝英夹了三把油伞从府里跟着走出。
“朝英,给我一把伞,我想在门口散散步。”我随手取了一把,一笑挥手,“薛大人,闵浩,多谢两位,珍珠不送了,日后再来长安,若是有空请来沈府一叙。”
两把大伞三个身影慢慢远去,油伞收起,大哥站立府门口,默然无语。
“大哥,闵浩不会入仕。。。别担心。”我朝他笑,久久,他也笑起,“是我多虑了,其实,我是担心你。。。我得走了,今后,他——”他交我手到李俶手中。
李俶由背后拢住我,白裘极暖,我陷于其中,不受风雪侵袭,即便是仅露于空气之中的面颊也在他的双掌合拢下不觉丝毫寒意,就这样,雪花笼罩下的长安夜幕降临,一步三回头,我凝望一骑绝尘,远远地,一方红巾随风飞扬。
红烛幽幽,黯然神伤,他吻住我的哀伤,喃喃保证。
我回应他,不同于以往,没有矜持和羞涩,紧贴,环腰,青涩纠缠,他掌下微颤犹豫,“珍珠,你身子还虚。。。会伤了你。。。”
“俶。。。”我呢喃,他贴面倾听,呼吸犹重。
一句“信你”由心底而发,“我信你,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他猛翻身压我,月白中衣应声而裂,我合身迎他,指甲陷入他背,今夜,如此之美,只要他的炽热,他的焚情,他的汹涌,其他的,忘了吧。
“小姐——小姐——小姐呀!”二楼楼梯咚咚直响,震天动地得直象十条大汉冲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