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季英踏前一步,将张南晨拉到身后,用力推开大门。
突然射出的明亮灯光让两人都眯起了眼睛,停尸房里面竟然灯火通明,环绕了整个室内整整一周的灯管发出令人目眩的白色光芒。
“差距太大,我难以接受啊——”张南晨用手挡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停尸房。
这里跟外面的走廊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面潮湿阴味道混杂怪异冷光线暗得脚下面的路都看不清楚,而里面,干净整洁,空气中只有消毒水的味道,两床不锈钢的解剖台被放在正中央,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污,房间的后半部分则靠墙放了数台冷冻柜,同样也是干净的光可鉴人。
他一边看一边往里走,清脆的脚步声环室一周后停在了冷冻柜的前面。
“应该在里面……”张南晨吞了口口水,回头看着季英说,“没有工作人员在场,只有我们两个……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除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其余时间连小鬼都没捉过两只,更别提近距离观察死人尸体了。更何况死者为大,损伤尸体乃是有损阴德之事,相当封建迷信的张南晨不是很情愿动手。
“你看着。”季英快走走到他身边,正欲拉开冷冻柜的门,手却被张南晨抓住。
“还是我来——”张南晨咬牙,心一横,用力握住了冰冷刺骨的不锈钢把手,然后向外一拉。
大概是从事这个职业的缘故,季家人天生亲缘单薄,兼之用情太深刻意强求,往往情深不寿,难享福寿。他的师兄,季英的父亲就是如此,年不到四十就死在灵隐寺的怨孽手中,令人唏嘘。
因此,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由他来做比较好,免得折损季英的寿命。
季英也由着他去,那沉重的冷冻柜一经拉开,室内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尸气——”张南晨后退一大步捂住口鼻,面色僵硬的说。
季英像是早已习惯,面无表情的俯身低头观察片刻,之后竟然伸手去拉那具尸首。
“等一下!”张南晨忙将他拦住,回身疾走两步抓起解剖台上的无菌服和一次性塑胶递过去,“穿上这个再碰——’它‘们——”
再看下去就要吐了——呕!
张南晨忍无可忍的扭头干呕,刚才看到的那死人青白的头部却挥之不去。那干瘪的、像被抽掉了水分的僵硬肌肉,青白色的还浮着一层粘液的皮肤,紧闭的凹陷的眼睛,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嘴唇……实在是太恶心了!
按着开始抽搐的胃部干呕了两声,张南晨自己也穿上无菌服,戴好手套,一边抱怨那些不过来做好本职工作的医院工作人员,一边把季英挤开,自己去抱那具尸体。
离得近了,张南晨才看清那是具女尸,失去了光泽的黑色长发杂乱的垫在头下,隔着塑料袋把它抱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它胸前有两团被冻僵了的凸起的肉块。腰部虽然很细,触手却冰冷毫无弹性,与他以前抱惯了的温软女体差了十万八千里。
妈的,要是多搞几次这种事情,他八成要阳痿,看见女人都硬不起来。
冻僵的尸体腿部不能打弯,他只能费力的像搬长木板一样把这具女尸抱到解剖台上,几步远的路走的举步维艰,却坚定的拒绝季英,不让他过来帮忙。
如此这般把四具尸体都成功搬到解剖台上一字排开,因为解剖台不够用,尸体是挤着放的,还好解剖台够宽,倒也没什么影响。
拉开起到遮蔽作用的塑料袋之后,四具尸体的上半身都有X型的缝合线,脚上则挂着塑料牌子,上面写了各自的验尸结论。
累得直喘粗气的张南晨跟着季英一个一个看过去,发最早抱出来的那具女尸就是张萌萌,相比较而言已经是最“好看”的一个,眼镜蛇的尸体摔得惨不忍睹,头部都凹进去一块,还能看出可疑的红白混合物从凹陷处渗出来,又被冻成了块状。其余两具则是跳南湖的那两名学生,尸体浮肿得本来面貌都看不清,活像被过量充气的人型娃娃,看来十分可怖。
张南晨现在已经适应过来,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却只能跟季英一样将那些尸体翻来覆去查找可疑点。但是他经验几乎为零,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什么,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季英面色沉静,先从张萌萌的尸体看起,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把女尸从头到脚都摸过一遍,一寸一寸的查看皮肤上可有奇怪的印记。可是,他将四具尸体全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却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找到,张萌萌和眼镜蛇是高空坠落而死,剩下的两个则是溺水而亡,尸体状况完全符合验尸之后的结论。
就算是怨孽作祟,引诱生人自尽,也会在肉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阴气冲身也是如此。许多算命先生蒙人说某某“印堂发黑”便是表现之一;还有水鬼害人,会在死者脚部留下人手抓过的痕迹,也是生人与怨孽发生接触的明证。与之相反,若生人阳气充沛,也会在身体上表现出来,如说某人“红光满面”“将行大运”。
他们早上看到的那个四象阵,就有去阴聚阳之效,对生人和活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是将怨孽置于其中,则转变为极具杀伤力的阵法。
张南晨也知道季英在找什么,若是尸体上一点阴气冲身的痕迹都没有,那这些人岂非全是正常死亡?而非怨孽作祟?他正疑惑间,忽见季英露出个懊恼的表情,撇了撇嘴,走回到张萌萌的尸体旁边,伸手去拨弄尸体的头发。
他也恍然大悟,忙跟着一并看去。果然,季英探手入发间摸索一番,很快就在尸体百会穴的位置发现了蹊跷。仔细看去,只见一个蚕豆大小的青黑色斑点正印在百会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