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虚想问刚才的事，可真见了面了，又说不出口了，随口道：“这些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东西。”
姬犹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道：“刚才你与洛姥的谈话我听见了。”
风静虚心中一紧，动了动唇没有发声。姬犹离沉眸道：“若是……果真如她所说，你当如何？”
风听夜同风静虚一样紧张，道：“什么如她所说？”
姬犹离坦然道：“自然是对你怀有不轨的心思。风静虚……我喜欢你。没有半分虚假和玩笑。”
风静虚正要说什么，姬犹离却打断道：“你不必回我，我知道你我正邪有别，你想杀我，也无可厚非。”
他神色慌乱，那个敢闯九重天的大魔头，却生怕风静虚拒绝。风听夜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在他眼里，这个人总是睥睨嚣张的姿态，仿佛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风听夜胸口绞闷，他是天之骄子，生来便是仙，凡事都心想事成，想要的唾手可得。而姬犹离呢，在风听夜眼中，他不比任何人差，却要饱受苦难，连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没有。真的要就这么杀了他？这个问题，风静虚也问了自己一遍。
人非Cao木，孰能无情。一年多的相处，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就是假的，但毕竟不是姬犹离那种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思忖半晌，他郑重地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枯木斜影，黑风呼啸。乌鸦盘旋在上空，啼鸣不止。比往常更为凄厉的嚎叫声，打断了白衣道人的思绪。
那不是鬼怪做怪时发出的声音，而是确确实实的惨叫。几十来个衣着道服的人上了山，所到之处，昼光乍现，哀嚎遍野。
风静虚取出木匣中的折扇，如视珍宝地别在了腰间，如释重负地踏出了洞窟。为首的道士手挽拂尘，见了他，横眉怒目道：“逆徒！”
“徒儿见过师傅、各位师叔。”他不卑不亢地行跪拜礼，严瑾得分毫不差，一如当年那个未曾下山的小弟子。玄玉一时五味杂陈，这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啊！更因如此才更不能饶恕！拂尘用力扫过，风静虚背上火辣辣的一片。
玄玉还待再打，被一旁的玄阳拦了下来，风静虚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见他如此也是于心不忍，忙道：“师兄，且先住手！”
玄玉眼眶微红，布着血丝，气的胡子发抖，道：“师弟你放开！你还想包庇他不成？他都是被你们惯的！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他都不知道何为礼法，何为天道了！让开！”
玄阳道：“师兄你先冷静一下，静虚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一向嫉恶如仇，此番说不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静虚啊，你知道你师父，和我们一众师叔向来都是疼你的，你好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你们要什么交代？”
黑色的火焰如同业火红莲，烧起整个天际，来人宛如从地狱中走来，血色的瞳孔倒映不出任何色彩。
玄玉怒喝：“孽障！今日我就为苍生除了你这个祸害！”
得风静虚教导一年，姬犹离虽已成魔，但还远远不及。风静虚当即拦到中间，道：“是弟子的过错。与他无关。”
本劝说玄玉的玄阳都愣住了，道：“静虚，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的……要助纣为虐？”
他缓缓抽出那把许久没有出鞘的青霜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师父，各位师叔，静虚不曾忘过那些教诲，也一直贯彻着自己的道，一刻都不敢有所怠慢。”
玄玉剑尖抵着他，微微颤抖道：“那你还不让开！难道我教导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忤逆我的？”
“弟子不敢！”
姬犹离涩声道：“旁人要我的命，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若是你……那倒无妨。”
风静虚侧首：“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别人杀你。”
闻言，众人攒动不安。玄阳愕然道：“静虚！你在说些什么？你疯了吗？”
姬犹离被他说得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风静虚淡然道：“弟子没有疯。这就是弟子的道。弟子不敢忘却师恩，也不想违背自己的道。弟子愿意以自己的x_ing命来做交换。”
玄玉怒极反笑，道：“你的道？你的x_ing命？拿苍生来做赌注吗？你要如何担保？又背负得起这些吗？”
姬犹离回过神来，抓住风静虚的手，慌道：“什么用你的x_ing命？我不允许！”
风静虚勾起嘴角，如春风拂柳，细雨和风。这一笑，天地间都失了色彩，那双眼眸里，除了他便再也容不下他人了。只听风静虚道：“愿你岁月平安。往后的路就由你一人走了。”
须臾，两人被白光包围，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风静虚缓缓抬起手点了他眉心：“我将我的气运给你。你再也不是什么天煞凶命了。好好活下去。”
逆天改命！风听夜没想到，他历劫完成之时，竟然还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怪不得他后来回去那么倒霉，原来是他自己散了自己的气运，给了姬犹离！
头疼不已时，那熟悉的拉拽感再次出现，将他带出了掌天书。
第30章 神女有泪天池塌（一）
黑黢黢的洞窟中，只有石桌石椅石床，简单到一目了然。与无幽窟陈设无二，风听夜晃了晃脑袋，像是觉得自己还未彻底清醒。他似乎半躺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的上头，虽然有些凉，但绝不是岩石的坚冷。
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关切：“听夜，你没事吧？”
这声音略微沙哑，风听夜当即觉得耳边酥酥麻麻的，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事。你，你放开我吧。”
姬犹离果然乖乖的放开了他，笑道：“听夜，你的耳垂怎么红了？”
当知道了那些事后，风听夜还怎么可能平静自如地看待姬犹离呢？一颗心虽砰砰跳个不停，可面上还是不认输，蹭地站起来，用云雾扇扇了扇风，含糊道：“太热了吧。”
“热？”姬犹离狐疑地盯着他。整座无幽山都被鬼气缭绕，y-in冷昏暗，怎么可能会热？
风听夜也不知如何接话，顿时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姬犹离知不知道他记起了那些往事，知道的话，要说些什么？要给他一个答复吗？已经过去四百年了，现在回答，是否有些晚了？就算回答，这个答案又是什么呢？心乱如麻。
“咳咳，那个，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掌天书打破了这死寂。黄白的光团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它已经看着姬犹离抱着风听夜身体一个时辰了，不就是暂时让司夜神君的神识暂且躲避在书内吗，神仙的身体又不会受损，至于吗？
风听夜以扇遮面，掩饰着红透的脖颈与脸颊，吞吞吐吐地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掌天书道：“墨炎生莲带着司夜神君你，暂时在无幽窟。九重天那头，天水倾泻，已经漫往人界了！”
风听夜大惊失色，愕道：“什么？天水倾泻？此事非同小可，天尊呢！”天水流往人界，势必造成下界生灵涂炭！天尊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天尊？想到这里，风听夜自嘲的笑了笑，若说天水倾泻，不正是这位做的好事吗？
思忖片刻，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先堵住天池为重。”
姬犹离道：“听夜，你有办法？”
天池要怎么才能堵上，风听夜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天水倾泻就和天塌了一样，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意想到的事！但就算不知道，也不能就此放任着不管，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好。他看向掌天书，掌天书在开天辟地之时就存于三界，它一定知道！
掌天书惶恐道：“别看我，这办法，我就算知道也没用！”风听夜手中的云雾扇蓄势待发，最后它只能奄奄然道：“你还记得琵琶魔是为了什么上九重天的吧？”
风听夜道：“自然记得。取回自己的魂。可为什么魔的魂会在九重天上？”
掌天书道：“这话说来就长了。当年，琵琶魔还不是魔而是凌昀神君，天尊也不是天尊而是掌司仙书阁的神官的时候，三界还没像现在那么太平，神魔两界时常交战，大地混沌，魍魉肆虐。天池便坍塌过一次。但是那次可没有那么厉害！最，最后，最后是用，用……”
它声音越说越小，正是最关键的地方，风听夜急道：“用什么？是不是用神仙的精魄去补？”他只能想到这个了。身边姬犹离蓦地拉住他，决绝地道：“不行！”
他面色铁青，口吻严峻，着实吓了风听夜一跳，只得讪讪地道：“我只是这么猜测罢了。”转念一想，前世的自己就是这么一走了之，而如今，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不！不能！不可以！他只有这一个念头。绝不可以。姬犹离不允许，他自己也不准自己这么做。至于为何这么想，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他第一次主动地抱住姬犹离，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对他，他永远都是那么无可奈何。良久，姬犹离叹息道：“好。”
“你们两个有没有完？”掌天书的白光又微微红了，羞愤道：“现在这么大的口子，就算是用你的魂魄也没用了。当年，是用了神女默璇的神体与凌昀神君的精魄才堵上的。”
“神女默璇？”风听夜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仅是他，恐怕整个九重天都没有不知道这位神女的！这默璇乃是三界第一绝色，心怀仁慈，又拥有上古神力，在神魔大战中陨落，魂飞魄散，神体便化作了天池的一尊石象。更有传闻说忘池便是神女的泪水，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