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重整旗鼓。时机已然成熟，刚才，天尊虽然只是一瞬的分心，但那也足够了。
风听夜持扇正面迎击，姬犹离黑炎攻其不备。天尊嗤鼻道：“自不量力！”吞月在他手中红光更甚，盖过了他自身的金光。这哪里还是什么九重天的天尊，分明就是丧心病狂的魔物！
他错了？怎么可能，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尊，怎么会错？那为什么司夜就是不愿意听他的话？他也许一直在等一个答案。
天尊的动作迟缓了下来，风听夜道：“如果您真的想毁了九重天，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又为什么非要别人动手？您只不过想要一个阻止您自己的理由罢了！”
天尊呵斥道：“住口！”
风听夜道：“难道不是吗？您之所以觉得我可以理解您，是因为我一直同姬犹离在一起？您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您到底是楚少凌，还是天尊？”
他是谁？一千年前，楚少凌堕落成魔，神女默璇身化石象，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风听夜一直误以为是楚少凌吞噬了天尊，但见刚才姬犹离那边情形，他才起了疑心，现今天尊的反应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从一开始，楚少凌就没有打算吞噬天尊，也许他曾心有怨恨，但也早已烟消云散。倒是天尊，竟将他的魂魄养在自己身上，却承受不了那些强烈的感情，被其所扰。
三人在云端间缠斗，越是打，风听夜与姬犹离的配合越是默契，一人攻其前，一人攻其后，丝毫不乱。
吞月斜锋横扫而过，两人轻足微点，避过剑气，云雾扇在风听夜手中使得行云流水，直攻天尊面门，天尊侧首躲过，黑炎从另一边袭来，擦过他的腰际，华服被烧出一个窟窿，灼伤了他的右手！
天尊不怒反笑，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招式也越发狠厉起来。他不受伤的时候还好，能压制住体内楚少凌的思想，可一旦受了伤，楚少凌的声音则不停的在他耳边响起。此刻他虽面无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
“师兄，住手吧。”
“不！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能停下？”
“师兄！我早就，放下了。”
天尊手中动作微顿，风听夜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迎面而上。虽然凶险，但想要赢，便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他几乎没有多想，手中招式便已经使出。就在那一扇近在咫尺时，天尊反应了过来，风听夜已是退无可退，硬着头皮持扇而上。
那一掌却迟迟没有落在风听夜胸口，姬犹离挡在他的身前，黑色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浓烈！将他整个视线都夺去，除了他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阿离！”风听夜几乎失声喊道
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姬犹离却浑然不觉，拉住他的手，血眸中暗光涌动：“你……唤我什么？”
风听夜检查着他的伤口，慌乱道：“阿离，阿离。你的伤口。”
“我没事。”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蛊惑人心：“不用给我输这么多法力，听夜你可是习惯了别人一受伤就输法力？”
风听夜迟疑了一下，仍固执的输送着法力，因为除了这个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姬犹离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道：“听夜，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真的，不骗你。”
耳朵被热气吹得酥麻酥麻的，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脸颊，风听夜不禁蹙眉，既担忧又有些愠怒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朝天尊那头看去，问道：“天尊如何了？”
天尊那掌使劲了全力，姬犹离那一掌也没有留情，直接在天尊胸口开了个窟窿，血流如柱，顺着玉阶蔓延下去，殷红了一片，倚着吞月支起身子，才堪堪站住。天尊在众仙神，乃至风听夜眼中，永远都是那么完美威严有加，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让他如此狼狈！但他终究也会受伤，也会犯错。
他崩溃的扯着自己的长发，不停地道：“我输了？不可能！”
甫抬起手想要扶住疼痛欲裂的头，他望着那双沾染鲜红的手怔怔出神，竟有些微微颤抖。这还是他吗？他缓缓阖眼，脑海中一幕一幕飞逝而过。
“师兄，我想到一个法子堵天池，你帮帮我吧！”
“胡闹。”
“师兄，如今正应该乘胜追击，一举歼灭魔物的好机会！”
“……”
“哈哈哈哈，好的很，当真好的很。既然神佛不渡我，那不做这神仙也罢！成魔又有何惧？”
“少凌！”
“师兄……我累了，你也很累了吧。放下吧。”
“不！我后悔了！”彻彻底底的后悔了！他一直坚信着九重天，可到头来他换到了什么？师弟成魔，师妹又成了堵住天池的一尊石像。
“……”
恍惚间，那席红衣明晃晃的闪了他的眼。那人眉眼依昔，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无不骄阳似火：“师兄。已经够了，真的够了，我也想开了，你也放手吧。”
如鲠在喉，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伸手想去抓住，那席红衣却散成了千万点星芒，消散不见了。
风听夜从没见过这样蜷缩成一团，茫然无措的天尊。他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姬犹离一反常态，沉着眸子，一语不发的跟了上去。步莲台下，众神从失魂落魄中回过些许清明，戒备的望着款款走来的姬犹离。
风听夜颇为无奈地道：“各位，先帮个忙将神女像物归原位吧。”
陆玖明眼神虽怪异，却还是复议道：“神女像就在忘池，有没有恢复了法力的搭把手？”
众神官窃窃私语，半晌有人带头举手道：“我……”
“你什么你？你们是要帮这个魔星妖孽吗？”甫云仙君道
风听夜一股无名火烧了上来，道：“天池倾塌遭殃的可是下界生灵，你若不愿帮忙，就别说话。”
甫云还待再说，就被两团火光堵了起来，那黑色的，自然是姬犹离。而另一团明黄色的火焰，风听夜在熟悉不过了，他怎么能忘记！那可是不小心烧了他宫殿的神火！
“就是，你不帮忙，就闭嘴！”火凰不知什么时候从仙书阁里跑了出来，看来法力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姬犹离，不甘地道：“我可不是帮你们，走吧！”
没等任何人的回答，他风风火火的足踏明神火便扬长而去了。走之前，风听夜又看了一眼天尊，对身侧的姬犹离道：“你真的没事吗？”
姬犹离嬉皮笑脸地道：“没事。走吧。”
带着那些愿意跟随他们的神官来到忘池。女神像正矗立在忘池的中央。风听夜拉住要上前的姬犹离，担忧地道：“你受了伤，还是我来吧。”
姬犹离见他满脸担心的模样，不禁莞尔道：“听夜，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在关心你啊。你受了伤，还是不要再动用法力了。”风听夜不假思索地道。
“好。都听你的。”
风听夜似乎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侧首去看，才发现姬犹离一直在看着他，风听夜见过他无数的笑容，有不屑的，有高傲的，却从没有哪一个可以像现在一样，勾人心魄。看得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陆玖明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道：“开始吧。”
众人纷纷将法力凝聚在女神像上，淡淡发出一层薄光。噗通噗通，哗啦哗啦。碎石滑落，坠入池中，激起的浪头一阵高过一阵，一尊巨大的女神像缓缓升起！
风听夜率先跃上了神女像的肩头，将手伸给姬犹离：“上来吧。”他微微一笑，握住那只手，却迟迟没有放开，风听夜也由着他。
陆玖明一把拽过风听夜，附耳道：“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
风听夜是什么x_ing子的人，陆玖明就算不能知根知底，那也是八｜九不会离十，他不能更了解了，风听夜喜欢向姑娘家羡殷勤，表面上确实风流倜傥，但实际上也仅仅只限如此。他从未见过风听夜真的对谁特别上心的。
陆玖明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毕竟两人都是……男子，姬犹离又是……那等身份，才不敢向那种方面深思。但方才见风听夜神情，却不像有假。
风听夜干笑了两声，垂眸道：“有个人，他等了我三百多年。如今我不想再辜负他，二哥。”
陆玖明无语凝噎。风听夜从不轻易喊他二哥，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喊了两次。他还清楚，他们这三弟决定的事，向来没人能劝回。
沉默半晌，陆玖明叹气道：“算了，你的路，你自己走吧。”
第36章 心悦君兮君亦然
硕大昏暗的石窟内，中央的石床上有两人盘膝对坐。半晌，白衣人收了势，托住黑衣人背部，将其轻柔地放下。
那人紧闭双眸，肤色苍白过人，看上去竟与死人没什么差别。白衣人握住他的手，也是那样的冰冷。
风听夜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即又很懊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心想：乘人之危，实在不是君子行径。但又有些小小的窃喜。轻声在他耳畔呢喃道：“等我。”
走出洞窟，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紫衣人，纤尘不染，清风朗月。听见脚步声，紫衣人转身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