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轻纱,清辉遍地,苏暮白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夜已过半,他却没有丝毫睡意,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凄凉,随手披了件外袍,拄着拐杖出了甘泉宫
“皇上,这么晚了您去哪啊,哎呦,您慢点”
孙景急急慌慌的跟着苏暮白,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还真是心疼,堂堂九五之尊,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经历诸多波折,爱的人又求而不得,这皇上当的,也真够憋屈
到了涟鸢湖边上,苏暮白却突然不敢再向前走,他找不到理由去见他,更害怕他不愿见他,离汐阁二楼的烛火还没有熄,他也没睡吗,这么晚了,不休息在做什么呢,他会想我吗
透过离汐阁二楼的窗户,离汐出神的看着甘泉宫的方向,突然被一只一瘸一拐的身影吸引,待看清来人时,慌乱的躲到了幔帐后面,透过缝隙看着苏暮白的一举一动
如墨的夜色里,苏暮白的身影显得单薄孤单,拄着拐杖,定定的看着离汐阁
“皇上不进去吗”
“......”
孙景疑惑,刚才那么着急的赶过来,可这都到跟前了,皇上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还真是搞不懂皇上在想什么
刚还亮着烛火的窗户倏的暗了下来,苏暮白的心跟着暗了下去,站在冷风里,看着漆黑一片的离汐阁出神,他不知道,阁楼上,有一双眼睛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过了许久,孙景压低嗓音提醒皇上该回宫就寝,看着他一瘸一拐笨拙落寞的身影,心里的坚冰正一点一点融化
第120章 不为人知的往事(上)
清风拂过,苏暮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回的却不是甘泉宫的方向,孙景心里有疑问,可见皇上面色诡谲,也不好多问,总觉得皇上状态不是很好,又不让人搀扶,令他觉得皇上有种随时都要跌倒的感觉
清风掠过,阵阵花香扑面袭来,一路只顾盯着皇上不稳的步子,竟这么快到了御花园,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今夜,看来又不用睡了
“去,给朕拿壶酒来”
“啊......”
走神中听见皇上让他去拿酒,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突觉不妥,赶忙低头拱手,想要提醒皇上他现在的身子不宜饮酒,却被苏暮白的话堵的,将原本想要说的话,生生卡在嗓间不敢在说出来
“不准多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苏暮白像是知道孙景想说什么,抬眸瞪了眼孙景,吩咐他快点去,别耽搁
孙景攥紧了双手,顿了顿,冒着被割舌头的危险,还想开口
“嗯~”
苏暮白一声极度不满,含带威胁的长长鼻音,吓得孙景身子一颤,小跑着去拿皇上让他拿的东西,末了,还不忘折回甘泉宫一趟,帮苏暮白拿了件御寒的大氅
刚出来的急,身上的外袍根本抵御不了御花园深夜的寒气,见孙景拿了御寒的大氅,心里苦笑一下,摆手让他回去休息
“皇上,奴才不累,在此伺候皇上即可”
“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知道皇上心里不好受,孙景也不敢多言,只能退到御花园皇上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着,看着皇上将一整壶酒喝的一滴不剩,直到东方露白,才踉跄着回了甘泉宫
再好的大夫,也怕不听话的病人,苏暮白便是大夫眼里最不听话的病人,夜深露重,本就有伤在身,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御医还特地交代过他,不可轻易下地行走,更不可饮酒,可这一夜下来,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个遍
这样的结果就是,此刻正昏昏沉沉的躺在甘泉宫里,高烧不退,伤口溃脓发炎,疼痛难忍,可即使这样,弥留之际,还不忘再三叮嘱孙景,让人好生照顾离汐,不得怠慢,且切不可将他病重的消息传到离汐耳朵里,免得他担心
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钟太医一见这情形,拉着张脸就开始絮絮叨叨一顿说教,说完皇上又开始训孙景
像什么皇上不听话,你作为皇上贴身侍从,不知道提醒劝阻吗,你干什么吃的,现在弄成这样着急了,反正就是各种抱怨不满,没完没了,孙景只能心里吃瘪,点头哈腰,嘴里说着是是是
钟太医资历深,医术好,而且年纪大了,从先皇开始就一直受人敬重,苏暮白更是将他视为长辈,向来尊敬有加,这会也只能息了声,听着数落,想着能赶紧结束
钟太医将针刀在火上烤了烤,憋了眼冷汗直冒的皇上,眉宇皱在一起,无奈的开口
“皇上忍着点疼,臣现在要先将您脚上的毒脓先全部排干净,再重新上药,会有点疼,您忍忍”
苏暮白瘪瘪嘴,眉头紧紧的皱了皱,还没开始,他已冒了一身汗了
钟太医示意身后同行的其他两名御医,帮忙按着皇上,以免他忍受不住乱动,钟太医年纪虽大,却眼明手快,下手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苏暮白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锥心痛感,瞬间袭便全身,身上所有的毛孔都瞬间炸了开来,犹如成千上万只毒虫在身上疯狂的撕扯啃咬,极度的隐忍让他全身经络暴起,身下的锦被已被汗水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苏暮白神经开始恍惚,大脑一片空白,墨色的眸子像是蒙了层灰尘般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身子紧紧的绷着,浑身颤抖不止,最后疼晕了过去
“阿离......阿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凌烨双手在离汐眼前晃了好几下,才将他的思绪唤回,诧异的盯着离汐,从早上用完早膳,就发现离汐总是心不在焉的,这会坐到阁楼上已经发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呆了
“啊......嗯......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是嘛,怪不得心神不宁的,要不阿离再去睡会”
凌烨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离汐看了良久,多此一举的伸手,探了探他并没有发烧的额头
离汐刚打算听凌烨的话,再去睡会,却见孙景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了阁楼,一进门,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睛还泛着清晰可见的泪光
孙景的这一举动着实吓了离汐和凌烨一跳,孙景虽为太监仆人,可在这整个政安朝里,除了皇上,谁见他都要礼让三分,就算是王孙贵族,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不敢让他行拜礼,可现在,他却二话不说,双腿直直的跪在地上,规规整整的行了宫廷大礼
孙景的举动让离汐一惊,愣在原地半天未有反应,眼皮狠狠的跳了几下,半天才回过神,伸出略显僵硬的手,让他起来说话
静默片刻,孙景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下情绪,却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现在,是抱着被皇上砍去脑袋,割掉舌头,违抗圣旨的决心来离汐阁的
有些事,他觉得,是时候让离汐知道了,那些除了皇上和自己,几乎没人知的往事,他打算如实道来
“皇后娘娘,奴才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本没有资格说这些,可奴才今天若是不说,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孙景的话离汐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叫以后没有机会了,他是犯了什么事,或者说他要离开皇宫吗,为何会突然跑来自己跟前,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
孙景接下来说的话,离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一字一句,一点一点击溃了自己心中,好不容易垒起的堡垒
“奴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怨气,怨皇上对您不信任,怨皇上自私,怨皇上轻信大臣觐言,怨皇上伤了您,更怨皇上没有您想的那么爱您”
“......”
“可是皇后娘娘您又想过皇上的难处吗,他虽贵为九五之尊,确不能事事遵从心愿,更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是皇上,所以他得比任何人都考虑的多”
“您怨他轻信群臣觐言,伤了您,可你不知道,皇上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从接您进宫后,皇上就一直饱受非议,您身份特殊,为了护着您,皇上不顾反对,一次次跟大臣作对,一度被安上昏庸无德,只好美色的断袖昏君”
“政安五十八年,也就是您进宫半年后,宫里发生了食心妖的事,三天时间,宫里死了不下一百号人,各个被挖心剖腹,国师设计,让众臣和皇上亲眼见您杀人剖心的幻像,一时间,所有证据,皆指向您”
“国师携满朝大臣集体上奏,要将您送上斩妖台,告慰那些冤死的亡魂,是皇上以一己之力,舌战群臣,说您是被妖人所害,根本不是食人的妖怪,甚至拿出玉玺,用政安朝的江山作担保,极力护着您,才阻止了大臣们的行动,可众臣早被国师迷惑,根本不信,更是威胁皇上,若是不能证明您不是妖,便集体辞官,无奈之下,皇上只能退让一步,让国师亲自验证您的身份,来堵住悠悠之口”
“禁卫军虽是皇上御用将士,可当时人心惶惶,众人皆怕您是妖,对您无比忌惮,当时统领禁卫军的统帅,更是亲率百名禁卫军,将甘泉宫团团围住,国师带着九幽来离汐阁除妖时,皇上不是不在乎您,只是他被禁卫军拦在甘泉宫,一步都走不出来,他比谁都害怕您出事,他相信,凭您的法术和聪明,一定可以应付,却没想到,竟害您受了重伤”
“您受重伤,被潇公子带走后,皇上郁结攻心,一病不起,一躺就是半年,又受噬魂术所伤,失了记忆,醒来后,就不记得您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皇上x_ing情大变,喜怒无常,夜夜噩梦缠身,可尽管如此,他每次惊醒时,嘴里叫的却都是您的名字”
“后因朝堂不稳,迫于形势,才被迫娶了安贵妃,皇上跟安贵妃虽有夫妻之名,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这点,皇宫上下无人不知,也就您一直以为皇上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再后来,你重回皇宫,皇上虽不记得您,曾一度以为您是王爷身边的细作,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顾一切重新爱上了您,您的身份也因此被众人知晓,皇上不顾朝臣和天下人的反对,坚持娶您为后,政安朝自开国以来,就没有男子为后的先例,更何况你的身份特殊,群臣再一次集体觐言,说皇后之位绝不能是只狐妖,否则人心动荡,必会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