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围墙外露了半边脸,红彤彤的一片,映照的教学楼旁边的樱花格外漂亮。
突然想起来,他在那边呆了那么久,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也未曾见过樱花,只是那年桃花树下的身影,就像近在眼前,却触摸不到。
踢了一颗脚下的石子,看着它一路越滚越远,他扭过头去看向老二。
俊朗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能看到细细的茸毛,微长的头发遮住了额头,抬起脸时能看到一双微弯的眼睛,顿了片刻,他才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老大已经和常禾同居了么?
何瑾点点头,说两个星期前搬出去的,我跟老三还劝了他一晚上,他那样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是我们能劝得了的,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听别人的了。
他的眼睛有些迷茫,似乎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就发生了,去年他们四个还好好的待在宿舍里住着,现在已经搬出去了两个,老三也是经常出去,宿舍时常冷清的很。
林傲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走,看我头发这么长了,陪我一起去剪一下,然后请我吃饭,我可没钱了。
他多少能猜到一点儿老二的心情,平时一直持续的事情慢慢的就变了,等发现的时候难免有点儿不适应,正常!
老二点点头,上次林傲走之前请他们吃了一顿,而且走了这么久,身上也确实没钱,如果不是有他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天边红彤彤的一片,擦肩而过的人行色匆匆,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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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入户,夜凉如水。
李崇涵点了一盏烛火在营帐里坐着,面前扑着一张干干净净的宣纸。
抬头看了一眼,烛光有些暗了,再也没有人,替他剪去了。毛笔已经在手边放好,砚是自己磨的,没有熟悉的感觉,站起身拿了剪子剪去了烧成黑色的线,又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他写字一贯很快,纸张一张张掀过去,墨色氤氲。
林傲:
你走后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大雨,天气凉了下来。第二天,孟宏岸就死了。
那日我军又是大胜,他是死在,回来的路上,我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我爹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去看他了,蓝色的衣服上全部都是红色的血迹,脸色比往常还要白一点儿,手冷冷的没有温度,就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他刚死,钺合的士兵就重新选出来了一个将领,是一个叫做孟连的,他原本是孟宏岸的一个手下,他不让我们动孟宏岸,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文大哥说他不会为难于我们,只要我们现在撤兵,他就去向皇上求情,饶我们一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事情还是这么简单。
第三天的时候,钺合的五皇子就过来了,他在孟宏岸的尸体边呆了很久,本来,我们已经打算埋了他的。
大夫查过了,他身上的毒早就已经入了骨髓了,一直是靠着喝药吊着一条命,但是他竟然一直没有告诉我们,一直在打仗,你说,瞒的太深,我一直对其他事情没有太放在心上,竟也不曾发现,真是,不知如何说起。
五皇子守了他一天一夜,最后只是给了一句他们不会再攻打诚文了,就把人带走了,走之前,已经烧成了一坛骨灰了,天气太热,尸体不能一直放着。我瞧着,真是,就跟雯童那时候一样,现下我爹的兵力跟诚文朝廷相差太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也变成这样了,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见你一面。我听说,孟宏岸死的时候,嘴里呢喃的是那个五皇子的名字,说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是无法再怎样。
我爹唏嘘着讲给我听,紧接着就是不停地叹气,我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林傲,王痕在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打仗的时候,他们就安排了兵士在我身边,保护我。当年我读了书,没有习武,看来真的错了,人在少年时期总爱贪图享乐,等到后悔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怪只怪,这种事情,只有等后悔的时候才能体会过来,徒留空叹罢了。
我爹已经休养了好几天,这几天一直在练兵,我没读过兵书,连纸上谈兵这种事情也做不来,除了偶尔看看书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想念你了,若是你看到这封信,一定会高兴。明天就又要去打了,准备充足,兵马太少,情况危险,只这几个词罢了,没有什么。
永别也算不上,等你哪日过来,我们一起拿出来看看,权当作一场笑话,也倒是挺不错。
林傲
又写下这两个字,接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怔怔地拿着笔,墨水滴在纸上,这名字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隔着东西望人,瞧不明白,看不真切。
无论如何,也就只能是这样了,想的太多,也只能是无济于事。他吹灭了烛火,轻轻地往外走,明天一场打仗,愿所有士兵都能做个好梦,好能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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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是在三天之后,今天天气不错,林傲好不容易穿上了单衣服,头发也剪短了许多,露出额头来,更显得精神勃发,睡了一夜之后,身体更是好了很多,现在已经跟以前没有差多少了。走到教室里,碰到了同班同学,都诧异着跟他打招呼,有些疲惫的应了,走到老二给占的座位那儿坐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书本了,没想到,数学分析第一本书已经将近讲完了,老师说,运动会之后就该讲第二册了。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积分,定积分,瑕积分,他蹙紧眉头,转着笔一动不动。
本来对这些东西就不太懂,去年考试的时候也是蒙的低空飞过,今年暑假看来已经有点儿悬,学校说如果有三科不过就拿不到学位证了,那这,岂不是太亏了
就这样胡想乱想想了一个上午,他还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一会儿思绪飘在李崇涵那里,一会儿飘在成风泽那里,一会儿飘在考试上,一晃神儿一个上午的课就没了
晚上虽然回租的房子里面睡觉,但是吃饭还是在学校餐厅吃的,便宜点儿,对得起自己的钱包。
正和老三们一起走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下,成老板三个字闪个不停。
他立刻接起来,说了一句:喂?
林傲,你现在回去看看,你的那本,李崇涵生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
现在!
第四十章
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抿紧嘴唇,站在原地站了三秒钟,跟老二他们说自己有点儿急事要先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成风泽昨天就关机了,还说了什么出国有事的事情,明显是不想见他,现在特地匆忙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仅仅就是为了那本书,肯定是有什么发生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林傲越想越生气,早知道会这样,成风泽就应该早点儿把所有事情告诉他!现在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谁能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