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弘哥儿可就好奇极了,他听丫头议论,男人会凫水不是新鲜事儿,可女人能凫水可就太新鲜了,尤其是北边的女人。
纪澄道:“小时候我也溺过水。”
“啊?”弘哥儿这就更好奇了。
说不得纪澄还真有带孩子的天赋,其实她何尝溺过水,她那是天生的,在澡盆里时就爱扑腾,后来跟着她二哥出去玩儿,夏天的时候男孩子在水泡子里游着凉快,她看着眼馋,在旁边学着他们的动作比划,在澡盆子里练了几日,就胆大包天地去水泡子里练去了。开头的时候狠狠呛了好几口水,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态,居然就被她折腾得凫了起来。
纪澄骗弘哥儿,这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感同身受。“游湖的时候从船上掉下去的,一只船好些人,救人的自然是先救手边的,我离他们比较远,差点儿就没命了。获救之后我也怕了好久的水,可后来又想,难道我一辈子就不去水边玩啦?若是下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没人救我怎么办?我就发了狠心自己在自家的浅水池子里练了起来。”
纪澄说得简单,但弘哥儿还是害怕,“我……”
“别怕,现在又不让你学凫水。水上都结着冰呢,我教你滑冰。”纪澄道。
“这你也会?”弘哥儿简直佩服死纪澄了,小孩子就佩服这些什么玩意都会的人。
“那是。”纪澄伸手去拉弘哥儿,弘哥儿就往后退,他可是害怕冰面再开裂了。
纪澄笑道:“胆小鬼。上回是你拿榔头去砸了冰,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力气,小小年纪砸得那么狠,那冰面如果裂了缝就很容易沿着缝隙开裂,而且前些日子天气比较暖和,冰面没有现在这么厚,这回咱们不凿冰,我们去西湖,西湖那边靠林子,冰结得厚实点儿。”
弘哥儿虽然跟着纪澄去了西湖那边,却还是只敢在岸上看,纪澄也不逼他。在晋北,一到冬天整条江几乎都能结冻,还可以过马车,所以几乎人人都会滑冰。
纪澄可是其中的高手。她有专门的鞋子,是晋北的老铁匠给她打的,牛皮鞋下头一排刀片,当然都是没开锋的。
纪澄穿上鞋,在冰面上来回走了两圈,还不时跺脚,这是向弘哥儿证明冰面结实的意思。
不过在冰面上走路可不算什么大本事,也吸引不了小孩子的兴趣,弘哥儿虽然瞧着纪澄有趣,却也没有要尝试的意思。
哪知下一刻,纪澄后腿一蹬,卖力一滑,借着那力道就腾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然后稳稳落地,接下来可就在冰面上滑开了,那动作就像燕子在云中穿梭一般。
说起来,纪澄也是很有心机的了,其实她在带弘哥儿来园子里之前就想好了怎么逗他玩儿的。她今日穿的裙子是少见的前后开襟,这样的裙子滑冰时最好用,不碍事儿,若是平日的裙子往前时那裙摆贴在腿上,一是不好看,二还挡事儿很容易摔倒。
而纪澄这条还是冰蓝叠纱裙,滑冰往前时,那叠纱层层叠叠地飘舞起来,将整个人都衬托得很有仙气,那冰蓝色闪着点儿细碎的银光,更让纪澄这会儿俨然仿佛要飞起来的桂宫仙娥。
在腾空转两周的高难度动作之后,纪澄又做了个原地抬右腿蹲地快转的动作,整个人转得跟陀螺似的,看得弘哥儿一直鼓掌,连声叫好。
别说弘哥儿了,就是旁边路过的丫头、婆子都觉得十分有趣地在旁边看了起来。
却说回沈御那头,他从常衡院离开之后,本是要去外院的,可因想着纪澄却也没立即就出去。以前纪澄无事是很少到常衡院的,沈御知道她是避嫌,但这回病好之后怎么突然就来了?
蕊雪怀疑纪澄是出于女人的敏感,而沈御起怀疑却是因他x_ing子里的谨慎。
沈御想起沈彻对纪澄的评价,有野心有手段。那么她到常衡院是为了自己么?
其实不是纪澄的心思太浅显,而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定亲,进京本就是为求一门亲事而来的,也不能怪沈御多想。
若纪澄是为了自己而来,那沈御对她可就立时起了防备。以前她不来是因为觉得没有希望,而现在过来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么?若是这样,沈御不得不承认纪澄的确很有些心机了。
女人家有些自己的算盘不是不好,但若是太厉害,可就不那么妙了。
沈御想到这儿,又听说纪澄带了弘哥儿去园子里,便转了个弯往园子里去。
沈御到西湖的时候只听得一片叫好声,却是纪澄正在做一个空中旋转,不过真是不赶巧了,纪澄也算是倒霉,那么久没练习技艺生疏了,第一次成功那肯定带着点儿运气成分,而这一回落地时不稳,“吧唧”一声摔地上了。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在帮纪澄说一句话,“哎哟,疼。”连沈御都没除外。
纪澄爬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儿也不敢揉屁股,忍着疼对弘哥儿道:“刚才不算啊,失误失误我再来一次。”
这一会自然是漂漂亮亮的两连转,而且还是接连两个。
“教我教我,澄姐姐,教我。”弘哥儿见纪澄这么厉害,也忘记了害怕,对着她就跑了过去,幸亏纪澄接得快,否则弘哥儿肯定在冰上摔个狗啃死。
“行啊,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是我独门绝技,叫……”本来叫花开并蒂,不过对着小孩子不能说这样的名字,所以纪澄临时给改了一个叫:双龙转。
这名字可威风了,弘哥儿一听更是要学。
“行,先行拜师礼吧。”纪澄也累了,滑起来将弘哥儿往岸边带了过去坐下。
弘哥儿果然恭恭敬敬地给纪澄跪下磕了头,行起弟子礼来,纪澄也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受了,“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说的话当弟子的听不听?”
弘哥儿高声应了一句,“听。”
“好,那为师说,咱们先吃饭吧,改日再学。”纪澄一说话就哈哈笑起来,弘哥儿一听就知道是纪澄戏弄他呢,上回她骗他是妖精,也是这么戏弄他的。
“二叔。”弘哥儿正要闹腾,就看见了旁边的沈彻,赶紧告状道:“二叔,你评评理,我刚给澄姐姐跪下磕了头,她转头就不教我了。”
沈彻摸了摸弘哥儿的头,“你澄姑姑这是摆架子要束脩呢,你个傻子。”
弘哥儿一拍脑门,“对哦。”
纪澄看见沈彻过来立时就收敛了起来,跟刚才顿时变了个人似的,文静娴雅地喊了声“彻表哥。”
沈彻道:“看不出你这冰溜得够遛的啊。”
纪澄低声道:“还行吧。”
沈御就站在纪澄和沈彻旁边的树侧,他在旁边看着这二人,看得出纪澄对沈彻颇为忌惮,并不是沈御当初想象中的对沈彻是倾慕。
弘哥儿看到沈彻之后,立时又眼尖地看到了沈御,自然不敢再缠着纪澄要玩滑冰,恭恭敬敬地就跑去了他爹跟前站着。
正月里是人情往来最频的时候,沈芫她们今日不在就是出门做客去了,所以第二日纪澄也没能抽出时间去教弘哥儿,因为这日是靖安侯府宴客,也就是沈芫的外祖家。
到了靖安侯府,自然少不了会遇到许多不想见的熟人,譬如那王四娘就是那静安侯世子夫人王氏的外甥女,靖安侯府宴客王四娘自然要到。
王四娘的年纪同沈芫差不了多少,沈芫今年五月里就要成亲了,而王四娘的亲事都还没定下来,本该是叫人诧异和议论的事,可王家如今炙手可热,王淑妃和王嫔两个人几乎独霸了后宫,连黄昭仪都不得不退让三尺。
如此情形之下,大家自然就觉得王四娘迟迟不定亲那是因为王家在挑剔,人家也有挑剔的本钱,王四娘不管从家世和品貌来看都是京师贵女中的第一人。
因此凡是家中有未定亲子侄的夫人对王四娘那更是热情万端,毕竟王四娘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家世再好那也拖不起了,都觉得指不定自己能捡个便宜。
王四娘如鱼得水地应酬着诸位贵夫人,那做派一看便知,娶回去连教都不用就能撑起一房。
至于纪澄,在这等场合向来都是陪衬,不过姿态娴雅,谈吐不凡又且不卑不亢,倒是又那么几个夫人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今年需要说亲的人这会儿正是动起来的时候。
今日何夫人周氏领着何凝也来了,何凝一见沈荨和纪澄就主动走了过来一起说笑。
何夫人周氏见着纪澄就问,“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到我们府上来玩儿?阿凝一直惦记着你,最近可出什么新笺了?”
纪澄答了,新绘了一版《四季锦》的花笺,等过了上元节就要下印了,“前几日病了一直没能去府上给夫人问安,那新出的花笺本想着后日府上宴客时送去给夫人和阿凝看看的。”
何夫人立时就欢喜了,“那好。怎么今日没见着你姑母,本还想说说话的。”
纪澄微微睁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何夫人怎么会突然提起她姑母来?沈萃的事情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