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虽然被褥狼藉,但并未见血迹,纪澄自幼习骑s_h_è ,无血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时人多误解。虽说新婚之夜不验元帕,可当母亲的都会私下里嘱咐自己的儿子,留心那血迹,才能知道新娘子贞洁与否。
纪澄一无chu子血,二来又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仿佛颠鸾倒凤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般,事后还知道喝避子汤,说她没经验估计都没人相信。
纪澄知道这时候跟沈彻争论她是不是完璧之身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她是完璧他就能娶她么?顶多是满足他一点儿男人可恶近而恶心的独占欲而已。
“所以,彻表哥无须挂心那件事,我一直感激你救了我。”纪澄也学着沈彻淡笑道。
沈彻脸上并无如释重负的表情,纪澄也知道他本就是冷心冷肺,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怜惜之心。
说起怜惜来,纪澄少不得又想起了那晚的遭遇,她可领略不了那种事情的美好,纪澄坚信女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所以地位才那般低下,男人喜欢玩弄女人的身子,于女人而言真是极其难受的事情。
初次时纪澄并无太多疼痛,毕竟有药力助兴,但第二次着实就忒惨了。层峦叠嶂,于沈彻而言那是无以言语的畅快,但之于纪澄,却是刀削斧琢般的疼痛。那种疼痛比上次她摔马还疼上许多哩。
纪澄只觉得那种疼痛无穷无尽,一直到她昏厥。
沈彻将最后一杯茶泼到茶洗里,“早些休息吧,做什么事都不急在这一时。”
之后好些天纪澄都不曾再去过揽月斋,大概是怕再遇到沈彻给她煮茶吧,如今见面她只觉得尴尬而烦躁。
这日纪澄正在给老太太抄佛经,因老太太想抄足九九八十一卷送到大慈寺去供奉,纪澄主动请缨,一来是为了讨好老太太,二来也是为了心里求个平安,却不想黄元娘居然找了来。
云锦看见黄元娘过来,惊异地道:“呀,你可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黄元娘笑道:“我来寻纪姑娘,想请她帮个忙。”
云锦好奇地道:“你同纪姑娘挺熟的么?”
黄元娘摇了摇头,“就见过一次面儿。不过那回纪姑娘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不然正月里在公主面前怎么也应付不过的。这不三月初是贞平长公主的寿辰,指明要我过去帮衬,你是知道的,我那点子能耐这十几年早就耗光了,所以这又只好腆着脸来求纪姑娘。”
云锦笑道:“纪姑娘这会儿只怕正在抄佛经,最忌人打扰,你先去我屋里坐会儿吧,咱们许久都没说话了。”
黄元娘自是应了,详详细细地将纪澄给她出的主意都说了。
等最后黄元娘求到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笑着对纪澄道:“你且去南薰园住几日吧,你瞧元娘给愁得,白头发比我老婆子都多。”
纪澄自是应了,只叫柳叶儿收拾了一些衣物,让南桂和榆钱儿跟着去了南薰园里。
纪澄好奇地道:“黄姑姑,贞平长公主究竟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黄元娘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贞平长公主给我出了难题,是另有人给我出了难题呢。”
纪澄很快就知道这另外的人是谁了。
马车沿着山路上行,颠簸得十分厉害,纪澄的双手需要使力地撑在身体两侧,才能保持平衡,而不至于一个颠簸就颠到了沈彻的怀里去。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铁板车上的遭遇了。
纪澄被颠得胃里的食物都要翻滚出去了,再反观沈彻,四平八稳地靠着车厢坐着,毫无不适。
人比人气死人,虽说纪澄一直告诫自己要好x_ing儿,但对上沈彻的时候总是克制不住恶意,“沈彻,你到底要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纪澄这句话的全句应该是,若是被人发现她不在沈府里怎么办?她简直没想到沈彻竟然胆子大如天,明目张胆地将她从南薰园“掳走”。反正纪澄觉得是掳走,因为她自己是不同意出来的。
“被人发现了也不难办。”沈彻看着纪澄道。
他当然不难办啊?一抬小轿把她接进门就了了。可是于纪澄来说,那却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结果,“我宁愿死也不愿给你做妾。”
沈彻挑了挑眉。
纪澄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矫情了,若是真的宁愿去死,当时中毒之后她就该任由媚毒发作或瞎或亡,何至于上赶着雌伏于沈彻的身下。
纪澄微微红了脸,将头撇向一边。
“阿澄就这样看轻自己?”沈彻挑声问道。
纪澄当然不会看轻自己。但她毕竟是局外人,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也猜不到安和公主的心思,只是从常理推断,未来的沈家二少n_ain_ai反正不可能出身商户人家就是了。
“其实老祖宗那里,只求我能娶个媳妇而已,全须全尾是个女的,不是那楼里出来的姑娘就行。”沈彻道。
纪澄不能否认她的心跳加速了一拍,嫁给沈彻,撇开他这个人而言,其他都是上上之选。因为纪澄看得出安和公主不怎么理事,将来也不是会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恶婆婆,老太太又最是通情达理。
但是纪澄可不相信她在沈彻这里能得到什么好果子。他这番话根本就是为了骗小姑娘的,若沈彻哪怕有半分真心在里头,当时扯幌子毁纪澄和何诚的亲事时,就不会用“不宜生育”这一条了。
沈彻可是安和公主的独子。
纪澄不愿意同沈彻再说这些话题,用手掀开侧面的窗帘瞧了外头的山色,虽说有返青之色,但多数还是依然苍凉孤寂之态,并无特别,“只是为了饮杯茶,胃都快反出来了。”
沈彻闻言叫停了马车,下了马车朝纪澄伸出手,“下来吧,我们走上去。”
这回纪澄可没有矫情了,提着裙子扶着沈彻的手就跳了下去,然后扶着树干捋着胸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胃里的翻腾。
眼前伸出一只手来,指节修长,指甲干净,沈彻的手里是个水囊,纪澄接过来一口饮下,原本以为会来个透心凉,这山涧的水是初融的雪水,涧上还挂着有像梳子一样的冰棱,却没想到水温恰恰好,不至于凉着胃,又能让人精神抖擞。
“多谢。”纪澄将水囊的口倒出水洗了洗,有用手绢擦了,才还给沈彻。
沈彻顺手将水囊挂在腰间,“走吧,以你的脚程,大概两个时辰能到。”
两个时辰?纪澄一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她完全不能明白沈彻这种自找罪受的行径,一天到晚要真是闲得没事儿,去农地里帮人种种地多好?
纪澄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二月下旬的山里依然冻得人脚趾头发木,“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会儿山里别说花了,花骨朵都没有一个,“我能不能不去你的山居喝茶?”
沈彻从马车上将纪澄的包袱往背上一搭,“行啊,你自己走回去吧。”
纪澄跺跺脚,跟着沈彻往前走,眼睛盯在沈彻的背上,别说沈二公子帮她背包袱的背影看起来真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纪澄的包袱布可是粉色团花的。
嘴巴咧开了,脚下就不留神了。这山里的雾气散得慢,这都快晌午了Cao叶的露水都还没干,Cao木间的小道自然也尽皆s-hi滑,纪澄这一个不留神,就往前头栽去。
要不是沈彻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纪澄肯定能摔一身的泥。
纪澄这回连谢谢的话都不想说了,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人。纪澄抬手将斗篷解开,爬山的时候保暖的斗篷就成了累赘,抱着爬山也不是个办法,纪澄真想顺手扔掉。
结果沈彻伸出手来道:“我帮你拿吧。”
纪澄也没跟沈彻客气。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纪澄的模样已经变成了山野村妇了。裙子下摆撩了起来往腰带里一夹,露出里头的白绫束脚裤,亏得她今日穿的是小靴而不是绣花鞋,否则只怕更狼狈。
沈彻将水囊再度递给纪澄,纪澄喝了一口,眺望了一下前头的路程,他们刚爬上山垭,抬眼望去下头山坳里有一片村舍,可惜肯定不是沈彻的山居。
“我们去那儿叨扰一顿饭吃吧。”沈彻道。
纪澄早已是饥肠辘辘,她早饭用得不多,然后就被南桂迫着上了沈彻的马车。下山的路比上山难多了,上山纪澄还能强撑着不依靠沈彻,但是下山一个不好就得跌跤。
反正最亲密的事情已经都做过了,现在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纪澄被沈彻牵着小心翼翼的往山下去,她的眼睛除了盯着脚下,哪儿也不敢看,其实刚才已经摔过三次了,裤子屁股都脏了,为沈彻提供了不少笑料。
纪澄走到村舍前时,眼睛都发花了。沈彻将斗篷重新披在纪澄身上,帮她遮掩住衣服上的泥点,勉强算是还见得人。
那村舍是个寡居的老妇人带着儿子、儿媳妇过活,见着纪澄和沈彻这两位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愣了半晌才赶紧地将人请进屋里去。
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根本不提银钱的事儿,只当是贵客上门,紧着将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招待纪澄和沈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