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怀疑地看向沈度,沈度宽慰她道:“这样更省事省时,如果我找不到出路了再叫醒你。”
姬央没再推辞,她急需休息,对沈度的话也并没太多怀疑,在她心里沈度本就是无所不能的。
姬央闭上眼睛不过一瞬间就睡了过去,沈度在心里略松了口气,他虽然未必像姬央那般有神奇的记忆力,但他的腿脚可比姬央快多了,笨人总有笨人的办法,沈度在他去过的每一条路上都刻上了标记,一旦走到重复的地方立即折返,如此反复总会被他找到未曾走过的密道。
还别说这种办法虽然笨,但因着沈度速度快,竟然一个时辰多一点儿就让他找到了所有掉队的黑甲卫。
而这一个时辰的休息对姬央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她睁开眼之后,眼睛里的红血丝总算少了许多。
姬央醒时发现自己依旧被沈度横抱在手上,她不知道他维持这个动作多久了,但想来是不短的,否则她的疲乏不会减轻这许多,“我睡了多久?你一直就这样抱着我吗?”
“不太久,一个时辰而已,我刚把剩下的黑甲卫找到。”沈度道。
姬央从沈度怀里下地后,看见他转过身揉了揉胳膊,心里要说没有触动绝对是假的,只是如今沈度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恨他,这一切于她都是雪上加霜,离开是必然的,只平添了分离时的痛苦而已。
“黑甲卫的伤都处理好了吗?如果可以我们就继续走吧,时候不等人,景阳先生不是还在等着咱们出去汇合吗?”姬央道。
沈度点了点头,“走吧,你现在觉得好些没有?”
姬央点了点头,跟着沈度往前走,抬眼时却见他背上有一大片血渍,现在已经干涸,“你受伤啦?”姬央忍不住问。
沈度不以为意地道:“小伤而已。”
肯定是先才乱石砸的,姬央咬了咬嘴唇,“你都没处理一下伤口吗?”
沈度道:“还没顾得上,咱们先出去吧,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姬央闭了闭眼睛,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许再关心沈度,索x_ing快步追上沈度走到前面,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比起沈度的伤,让姬央更烦躁的是她真的迷失了方向,走了好几圈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我……”姬央脸上的惊惶明显得沈度想忽视都不可能。
沈度将手轻轻贴在姬央的背心,“不要急,你都说离地宫不远了,实在不行我们这么多人打也打穿一条路出来。”
姬央知道沈度这是安慰自己,她闭目一点一点回忆刚才走过的路,然后和脑子里记住的地图一一对应,纠错比一直按着正确的道路走可难多了。
刘询只知道姬央越走越慢,有几次他都看到过自己做过标记的痕迹,心里急躁起来,不由看向沈度,却见他面色如常,眉间并无忧虑,心里这才放松了些,也没敢上前去问姬央。
姬央重新将夜明珠放入荷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她靠在墙壁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沉默得仿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了似的。良久后她才重新迈步,这一次却是越走越快,前方也渐渐有水声传来。
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加快了脚步。
转过最后一堵墙,前方有一块巨大的三丈来高的石头挡在面前,本来是将前面的路封死了的,但因为泻湖之水急涌而至将那巨石硬生生推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沈度从缝隙里走过去,只见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坑,湖水便是注入了此地流入了暗河。
而在圆坑的左侧,有一道沿着石壁下行的台阶,沿着台阶往下,在石壁上有人工凿出的山洞,从山洞进去再行百米,便见到了积累了大魏朝百年财宝的洛阳地宫。
地宫入口处立着一尊白玉观音像,与人同高,仅这无暇的玉观音便价值连城,一看便预示着后面宝藏的丰富。
只是沈度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那白玉观音,而是背对着他的姬央那满头的白发。
一夜青丝成白发只在传闻里听过,却不想在眼前人身上却真正发生了。
先才在黑暗里并看不太清楚,而今地宫的墙上镶嵌着巨大的七颗夜明珠,将地宫照得恍如白昼,那满头的银丝便再也藏不住了。
“央央。”沈度轻轻唤了一声。
姬央缓缓转过头,她身上白衣素服,肌肤凝白如脂,晶莹如玉,白发如缎披在身后,那张脸同背后的白玉观音如出一辙,俨然就是鲜活的一尊玉观音。
这一幕不仅沈度看见了,他身后的刘询和黑甲卫都看见了。
姬央走在最前面,夜明珠的光投到玉观音之上,玉观音晕出光影恰好笼罩在姬央的身上,让她庄严尊贵犹如玉仙临世。
这是苏后为她的女儿费尽心机铺设的光明之路。
(捉虫)
第122章 地宫珍(四)
说来也是奇怪, 越是手染鲜血的人, 越是迷信鬼神。沈度手下的黑甲卫俱是身经百战的心x_ing坚毅之辈,其中却有大部分都是笃信佛、道两家之辈。
疲惫至极的人更易产生幻觉,也更容易被环境影响。
此情此景, 姬央被玉观音“佛光”笼罩, 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神x_ing, 她脸色苍白,反而越发似玉。
黑甲卫里也不知是谁先带头跪下的, 他们跪拜的是姬央身后的那尊玉观音,拜谢她保佑他们在地龙翻身里还能平安到达此处。
然而所有人心中都清楚, 他们能平安到此, 皆是安乐公主的功劳,若是没有小公主,这两百黑甲卫不可能只损失了一人就能平安到此。
只姬央对眼前的一切却已经再看不清, 她闻声转身时, 眼前一片漆黑, 眼瞧着就要往下倒, 是沈度快步上前从背后将她接住。
沈度是关心则乱, 将姬央抱起来急声唤刘询道:“先生也略懂岐黄之术, 替央央把把脉。”
刘询闻言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他将指尖轻轻搭在姬央的脉搏上, 即使他对歧黄之术不过略通,但也摸得出姬央的情况很不妙。心血剧耗、气血皆亏,脉象如釜中沸水, 三阳热极,y-in液枯渴,乃是极危之兆。
然而刘询看沈度的脸色,哪里敢直言,只道:“公主不过是疲惫太甚昏睡而已。”
沈度蹙眉不语,“让黑甲卫速度清点地宫之物,先将重要的带走,沿途我们都做了标记,出去应该容易。”
刘询知道沈度心忧安乐公主的病情,他也不敢有所耽误,当即就转身开始安排指挥。
虽然进来之前刘询对地宫的宝藏有一定的预估,但因着年月太久,他怀疑很多珠宝可能早就废掉了,然而在宫库所见之物,却叫刘询激动得快步跑了起来,恨不能飞到沈度跟前禀报那好消息。
沈度此刻正抱着姬央坐于高台,掌心抵在她背心处给她以内力调息。财帛动人,沈度虽然想尽快离开,却也不得不留下来坐镇。
“主公,天大之喜,天大之喜啊。”刘询激动地连喜怒不形于色的古训都忘了。
沈度抬了抬眼皮,心里并无什么波澜。
刘询见沈度如此沉稳,心下越发佩服,又有些汗颜地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静后才道:“地宫里居然存了约有一万石粮食,最陈的也不过三年之久,完全可食。”
说实话打仗的时候,财帛固然重要,但那些都不当饭吃,真正要紧的还是粮食。尤其是魏朝末年,流民失所,饿殍遍野,良田变荒地,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粮食都大量减产,粮价年年上涨,若非受粮食所限,沈度早就能出兵洛阳了。
“咱们谁也没料到地宫里会有如此多的粮食。这苏后是怎样想的啊,这么多粮食,就是整个宫里的人吃十年都吃不完。”刘询完全不解。
然而沈度心里却升起了某种无稽的猜测。
“其他还有什么?”沈度问。
刘询道:“地宫里还有三千套黑甲军的黑甲,这却有些奇怪,我仔细看过了,的确是咱们黑甲军的黑甲。”
冀州黑甲军天下闻名,自沈度掌兵以来从未有过败绩,其中黑甲军的功劳最大。而黑甲军之所以名为黑甲,却是因为身上黑甲的打造尤其独特之功。轻薄结实,刀枪不穿,最难得的是略加维护就能十年不锈,无惧风雨。其他甲胄可没有这等防锈。
当然黑甲的打造成本也极其高,以冀州财力,这么多年也不过两千套而已。地宫一出却是三千套,足以让黑甲军实力大增。
“真是奇怪,黑甲打造的工匠都是冀州独有,这技术怎么会传到中州的?魏朝有这样的精甲,居然弃之不用,真是不知怎么想的。”刘询摇头道。
沈度问道:“是不是还有北凉的连子弩?”
刘询惊奇地道:“主公怎么知道?”
北凉连子弩乃是石遵的利器,制造之法也只有北凉的人知道。连子弩有匣,一次可连发十弩,威力惊人,正是因为连子弩,石遵才能被沈度驱逐之后还能卷土重来,重建北凉。
冀州的黑甲、北凉的连子弩,还有卧龙雏凤的王景阳,一切都和苏姜有关。沈度的四哥、北凉石遵、王景阳可都曾经是苏姜的入幕之宾。
“樊望进洛阳没有找到官府的卷轴文书和天下户籍,魏朝的传国玉玺也没有,是不是都在地宫?”沈度问。
刘询道:“正是。”所以他才会那般喜出望外,简直就像饥饿的人不过求一个馒头饱腹,上天却赐给了他满汉全席。
刘询只庆幸这些东西都落在了他们手里,若是落在别人手里,真是不敢相信,只怕天下大局都要为之一变。
刘询的眼神落在沈度怀里的安乐公主身上,心里突然一动,他似乎猜到了为何沈度会有先才的疑问了。难不曾,这一切都是苏后留给安乐公主的嫁妆?这猜想简直太荒诞不羁了,可是除了这个,刘询再想不到其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