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姬央真是有些怒了,沈度明知道她的煎熬却还这样对她,还笑得那般可恶,不由跺脚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或许还能有点儿,倘若是指其他方面,安乐公主就未免太天真了。
“你好好的在这儿,有什么可想的?”沈度反问。
什么好好的?姬央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但沈度此话也算是惊醒了梦中人。
美人计行不通,不是还有苦r_ou_计么?
第二日姬央就病倒了,她知道沈度眼底不揉沙子,她若是装病骗他,只怕后果更严重,那就只能真病。
对于寻常人,生个病还是挺容易的,但对于姬央而言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且不提她本身底子就好,还日日修炼她母后教她的功法,不说壮如牛,但从小到大连头疼脑热都几乎很少有。
要在刺史府弄出病来,且还要避着那些个服侍得极其周到的侍女真是谈何容易?
好在这段时日间天都有雪,大半夜的姬央穿着单衣从窗户爬出去,在雪地里躺了足足半个时辰,还生怕自己病不了,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就任由窗户那么开着,到早晨又趁着侍女前来伺候之前病怏怏地去把窗户关上,以免露出马脚。
如此折腾,别说还真病了,就是病得有点儿难看,这是姬央绝对没想到的。
想当初她母后病的时候,仿佛梨花融雪,娇弱可怜,别有风情,她父皇一见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心肝宝贝儿地别提多心疼了。
可没想到轮到姬央自己,她“哭”得眼皮都红肿了,鼻尖也红彤彤地跟雪人鼻子上c-h-a的萝卜似的。因着姬央是着了凉,症状则是不停掉眼泪和流鼻涕,看着很是有些滑稽,哪怕她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还是滑稽。
但姬央用的是铜镜,只能勉强照出人影来,那红肿的眼皮和红彤彤的鼻子在镜子里看得并不明显,她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很滑稽的。
所以当沈度看着姬央的红鼻头时很是忍不住想笑,“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捉虫)
第44章 蠢与罚
姬央的眼风往旁边的翠花扫去, 真是太不机灵了。
翠花道:“大夫说是心,心思郁结所致。”其实大夫并没说这句话的意思,但翠花是一路围观了她家少夫人如何威逼利诱恐吓那位大夫说出“心思郁结”几个字的,想到这儿,她就不由抖了抖肩膀。
翠花结巴的时候姬央心都提起来了,真是个笨丫头,简单几个字都念不好。
在翠花结巴完之后, 姬央适时地垂眸, 朝沈度伸出手去,满以为他会就势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结果沈度却不为所动地道:“看你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不过是着凉了。如果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就是你的侍女没伺候好你。我会同韩姬说,给你换一批侍女伺候。”
听着沈度的话, 姬央的眼泪又流出眼角了, 也不知是着凉的眼泪,还是想哭的眼泪,她哭着踢了踢被子,“我都生病了,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姬央声音颇高,心虚的人总是难免以声压人, 她心里已经被沈度那句“故意的”给吓到了。
“我今日本有要事, 就因为你病了,只能撇开那些事来看你,公主还想我怎样安慰?”沈度沉了沉脸道:“我这次若是安慰了公主, 下次公主若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是不是又要把自己弄病,好让人顺着你?”
这人真是不好糊弄的,姬央这档口却不能承认,只能含着眼泪犟嘴道:“我病了,你就觉得我是故意的,我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觉得是我的错是不是?”
姬央也不是傻子,有时候只是不愿意去看去想而已。沈度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最热的时候也只有床榻间的那一会儿,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亲近过。
人真正流泪的时候是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姬央屈起腿,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再不说话,死死克制住因哭泣而抽动的肩膀。
谁说沈度不吃软的?若是小公主这会儿依旧强词夺理,大声哭嚷他自然不耐,可姬央换成无声地哭泣,他总是有恻隐之心的。
“我有事要出门,晚上再来看你好吗?”沈度在姬央闻言抬起头的时候,用拇指刮了刮她脸上的泪珠,“好好吃药,范阳好吃的好玩的都等着公主你呢,你这样病着,可就都错过了。”
姬央不确定沈度这是在敷衍她,还是晚上真的会过来,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晚上过来是不是就是不再罚她的意思,所以只能木木楞楞地目送沈度出门。
沈度今日去的是范阳云家,也就是他前头那位夫人云氏的娘家,他既然到了范阳,自然没有不登门拜访的道理。
说不得沈度对云家还是有些愧疚的。他和云氏是结发夫妻,可那几年冀州连年征战,他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多,云氏却是毫无怨怼,孝顺姑舅,和睦妯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再后来云氏因生产艰难而至病弱,到死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回去看她一眼。
“岳父、岳母。”沈度朝云氏夫妇行了礼。
云柏笑着捋了捋胡须,很满意沈度的恭敬,可见他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去世而疏远云家。
只是云家的大儿子战死疆场,小儿子却还没立起来,云柏自己又是老病缠身,前几年云氏还在的时候,因着沈度的面子,云家还能维持一等勋贵之列,如今可是日薄西山了,眼瞧着他们云家这一支渐渐地在官场边缘化。
云柏心里着急,对着沈度的时候却依旧装得很淡然,丝毫不提云家现状,只同沈度议论时事,见地虽然有些老旧,但沈度还是听得很认真。
俩翁婿寒暄过几句之后,云夫人才将半躲在她身后的少女拉了出来,“阿鸳,怎么不向侯爷问好?你这孩子,又不是没见过侯爷,怎么这会儿倒是害羞了?”
那被唤作阿鸳的少女正是去了的云氏的亲妹妹,她被云夫人提溜了出来,只好含羞带怯地上前给沈度行了礼,弱不可闻地喊了声“姐夫”。
“这是阿鸳啊?都长这么大了,我竟一时没认出来。”沈度道。当初他来范阳给云家相看时这小丫头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
“嗯,侯爷上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娃娃呢。她姐姐出嫁那会儿,哭着闹着抱着她姐姐的腿,嚷着不让她嫁人,她们姐妹从小感情就好。”云夫人道。
“阿母。”云鸳有些含羞地拉了拉云夫人的袖子。
“害羞了。”云夫人拍着云鸳的手背笑道。
眼下这情况沈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家还有不少女儿,但只有云鸳和去了的云氏是云夫人亲生的,这会儿单单叫云鸳一个人来见礼,又是这副做派,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早在云氏去世之后,云家就有想和沈家再结亲的意思,只是那时候云鸳还太小,才十三岁,自然当不得沈家的冢妇。到后来沈度一直没有再成亲,云鸳也渐渐长大,云柏便又起了心思,还让人给薛夫人传了话。
哪知道这时候中州却突然下嫁安乐公主,那事便只好作罢了。
可坏的是,云鸳当时以为自己能嫁给沈度,难免就存了儿女之思,如今再见沈度,自然是羞怯难当。
沈度心里暗自叹息,但并不接云夫人的话头,只淡淡笑了笑。
云夫人又提及沈樑,那便是沈度的长子,去世的云氏所生。“可怜雉儿那孩子那么小就没了母亲,也不知道安乐公主对他如何?”
姬央都还是个孩子,又能如何对孩子?再说沈家都防着姬央接触沈樑,小小年纪就让他搬到了外院,平日里就是请安也是十天、半月才进内宅一次。
“我让雉儿搬到外院在住,等闲并不进内宅,他身边伺候的都是阿鸾的旧人。”沈度道。雉儿乃是沈樑的小名,阿鸾则是云氏的小字。
云夫人一听也微微放下心来,这说明沈度是十分看重雉儿的,不会让他被安乐公主害了去,“那我就放心了。可孩子总不能一直没有母亲教导?”云夫人依旧很忧心,可这份忧心多少就含了点儿做戏的成分以至于神情夸张。
云鸳十分聪慧,听母亲这般说就知道后面是要提她的事儿了,红着脸也顾不得丢脸,只道去厨房看酒菜可置办好了。
云鸳一走,云夫人和云柏对视一眼也没了什么顾虑,直言道:“侯爷,我想让阿鸳去看着雉儿可行?她是雉儿的姨母,雉儿交给她,你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这件事对沈度没有任何坏处,云鸳生得也是美丽动人,虽然比不得安乐公主的倾世美貌,但也是大美人一流,谁娶了她能亏本?何况她若进了沈家的确可以照看雉儿。
“这样太委屈阿鸳了。”沈度道,这是真心话。云鸳是云家嫡女,即使云家如今没落,可也不至于要把女儿送进沈家做妾。
“侯爷是做大事的人,阿鸳嫁给你能有什么委屈?”云柏道。云柏并不在意云鸳一时的委屈,若将来沈度得成大事,云鸳能有贵妃之位就能照看云家了,总比人去情淡的云鸾更能看顾云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度还能如何拒绝。云柏也是个老j-ian巨猾的,他将两个女儿都送进沈家,自然是极看好沈家的。
破船还有三车钉子,沈度没道理拒绝云家的好意的,若是拒绝了,反而容易让云家产生异心。
这种事情沈度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屋里的姬妾基本都是人送的,便是柳瑟瑟,虽然是教坊出身,但实则也是此类情形,她的父亲将她送给了他,作为彼此利益的联系。
纳妾并非娶妻,简单两句话就能敲定,云家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而姬央在刺史府就是个瞎子、聋子,她所能看到的和知道的,都是别人愿意叫她知晓的。
譬如今日沈度去了云家,并同意纳云鸳的事情,姬央就完全不知情,她心里还在欢喜沈度晚上居然真的过来了,而且此刻正在沐浴更衣显然是有留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