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少说着一顿,“便是你如今娶妻都难,好人家的姑娘哪愿嫁你。”
云润生嘴角抽了抽,抱着包袱回屋。
包袱很轻便,拆开便见到一大摞银票,最大数额才一千两,在外流通最方便不过。
除了银票还有一封信,字迹潇洒飘逸赏心悦目,令人叹服: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救命之恩铭记于心,r.ì后有缘再见,勿念。
呵,瞧这臭脾气,惯得!
第二r.ì,许三少神情古怪的抱着包袱去找黄公子。
“黄公子,在下受云护卫之托将包袱送来。”哎呀呀,到底谁是主子谁是跑腿的护卫?许三少闹不清这两人是做什么,瞧着咋像……私相授受?
“多谢。”黄粱接过包袱,轻咳道:“他可还有别的话说?”
许三少一愣,茫然摇头:“没有。”
“送客。”
被飞快送走的许三少:“……”
包袱里亦是一摞银票,以及一叠符箓和一封信,说是信件是抬举了它,其实就是一张参差不齐的白纸,上书一行奇丑无比的黑字:这是我承诺过的分红。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保重。
短短几个字读完,少年泪如泉涌,嗷嗷大哭。
云润生不觉得自己写的信有何不妥,除了字是真的丑地污眼。但正如黄粱所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朋友一场好聚好散,说一声保重是起码礼貌。至于往r.ì那些小小的不愉快,他又怎会计较?毕竟新朋友年纪小。
他自以为万事如常,照旧三餐饭食,r.ì夜静修。只等大船返航之r.ì。
许三少提出借钱给他,准许他带货上船,回到家乡后还能无条件帮他销售,可谓诚意十足。
云润生腰缠万贯哪用借钱,现在他是不差钱的主!倒是见徒儿虎子为他受到认可重视而开心的傻样子,心一软便进了二十箱香料,以及特意收集购买得来的两箱种子,涉及谷物杂粮,瓜果蔬菜,花卉C_ào药,其中便有令人惊喜的辣椒种子。
十月中,船队全体人员集合陆续登船,水手们个个笑容满面,归心似箭。
在屋中静修多r.ì的云润生听到外面的嘈杂,忍不住走出舱门来到甲板上吐气。眼见十余艘大船人员欢呼登船,岸边亦是有众多夷国人在为他们送别,有生意伙伴,有朋友,有兄弟,甚至有‘妻子儿女’。
张勤正和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抱头痛哭,两人身旁围着七八个亲人,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还抱在怀中。
云润生咋舌,这画面实在眼熟,当初平县码头登船离开前,张勤同样和庆国的妻子儿女依依惜别来着。
熙攘的人群逐渐分散登船,宽阔的码头霎时显得空d_àng无比。直到最后每条船上的管事们轻点完所有人数,大船关闸,沉重的船锚拔地而起,风帆呼啦啦发出撕扯烈风的巨响,和着绵延不断的浪涛声,如山的大船稳稳起航,桅杆上高高的旗帜迎风飘扬。
码头渐远。
他看见眼熟的商人们仍在驻足。
他看见官府的衙役在码头巡逻。
他看见金毛少爷上蹿下跳的蹦跶告别,冲进海里又停下,最后在原地安静地目送。
所以……黄粱在哪?
茶楼中,中年男子和白衣女子相对而坐,男子遥看着海岸码头的方向,满眸的雄心勃勃:“船队已出发,咱们也差不多要干活了,且让他们先快活几r.ì。一应部署可妥当?”
白衣女子点头:“全按你的吩咐布置妥了。”
“好!许三是一条大鱼,就让他的船队作为我们重出江湖的祭品吧,哈哈哈哈,我真想亲眼看看庆帝得知我消息后的嘴脸!”
“待我抓了那丫头,我要把她扒光挂在明州城墙上,让世人随意议论侮辱,让她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衣女子c-h-ā嘴:“人心凉薄,帝王更甚。只怕庆帝根本不在乎女儿死活。”
“在不在乎唯有做了才知道。起码我心里痛快!”
“随你。”
中年男子瞅她两眼:“此事一旦成了,咱两就解除契约,从此各奔东西,可行?”
白衣女子瞳孔一缩:“一言为定!”
“你倒是迫不及待。”
白衣女子轻斥:“你心知肚明。以后一拍两散各自为安。我不会和你一样争权夺利,就想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装模作样。五r.ì后出海,你自己好好准备,到达明州前出手。那时,你可别又犹犹豫豫惹我恼火。”
白衣女子抬高下巴:“那道士你对付,我去抓公主。其余人随便杀了。”
“行。”
两人约好正事,白衣女子便步履轻松地下楼离开。近百年来,她从未如此轻松过。只等此次成功身退,以后,绝不再受制于人。
白衣女子的洞府隐匿在大海无妄峰的峭壁上,取命‘无妄海’。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她懵懂初生,和其余同类一样浑浑噩噩,那年海水倒灌,风暴肆虐,沿海一带死伤无数。灾难过后,一群和尚在海边念经为亡魂超度,为灾民祈福,足足念了三个月才离去。她搁浅在沙滩里,聆听了三个月佛音,灵识顿开,自此,她便成了妖。
“真会藏,倒是叫我好找。”
一道y-in寒的声音冷不丁在女子身后响起,白衣女子脚步一顿,浑身僵硬。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洞府大门,上书的‘无妄海’三字,心中沁凉。
这家,她怕是回不去了。
人类的和尚慈悲为怀,忌讳杀生。她修炼有成,化人之初,以为自己一定会做个‘善人’。后来才知人妖殊途,尘世繁杂。一旦为恶,有一便有二,再而三,绵绵不停,再后来,她与他人同流合污,在海上兴风作浪,死在她手中的人类到底有多少,恐不计其数。
佛家有言,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女子吸气,缓缓转身。
一身黑衣劲装的道长手持一丈有余的大刀,无声无息地矗立在眼前,道长眼神无波,看她如看一个死物。
“为何?”女妖仍然要问,她明明送了赔罪礼,就是指望遇上这奇怪道士时能被网开一面。二十年前,她用同一招逃过一劫,隐匿多年再次出山,看见道士的第一眼,她便心底发凉,她直觉敏锐,鲜少有错。
黑衣道长单手举起刀,长刀直指女妖的面门:“杀你,以绝后患。”
长刀凌厉的砍向女妖,迸s_h_è 出无形的杀气,女妖闪开,衣衫尽毁,诡异的水流霎时凝结成另一身衣衫。
果然果然,这道士从未打算放过她!
“如果不是我心软,公主早就死了!为何要对我穷追不舍?我多番示好,你收了东西却出尔反尔。”
云润生眼神y-in沉,不耻道:“如果不是你等心怀不轨,他又怎会遇险?只许你没事先揍人一顿又放了,就不许我秋后算账?”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我与公主的恩怨来源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怪只怪她生父残暴不仁!父债子偿本就是你们人类的行事。我纵然不忍牵连一个无辜稚子,可心障难平,唯有拿她出气。”
云润生轻蔑冷笑:“所以我找你出气。”
“早知如此……”女妖脸色煞白。
“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对黄粱下手。”
女妖眉头收紧,咬牙:“我就知道堂堂公主远走海外,身边定有高人相护。只是月圆之夜,我主动现身,你为何没有出手?”那夜的道长一脸温和平静,不见半分锋芒,让她错以为赔了罪,对方便会承情。
却不想她的算计还没实施,已经出海的道长却返回来倒打一耙!
“与你何干。”
云润生大刀一挥,扑哧销掉女妖肩上一块r_ou_。
女妖痛的踉跄低鸣,怨恨的瞪着云润生:“你这虚伪的道士,分明就是你杀心太重,却打着为公主报仇的幌子。亏你是出家人,你折回来杀我,那位公主知道吗?她可不像你心思y-in暗!”那位公主的眼睛澄澈明亮,让她好生羡慕,不像她,早已是明珠蒙尘。
而眼前道貌岸然却血气腾腾的道长,与她又有何区别?
是呢,那一夜,有公主在身旁,这y-in险的道士又怎敢嗜杀!
云润生一跃而起,粗长的大刀高高劈向女妖,女妖挥手扬起巨浪抵挡闪避,洞府门哗然一声被大刀划出粗粝的痕迹,‘无妄海’被一劈为二,嘎吱嘎吱摇了几下,轰然落地。
女妖眼神晦暗。
此道长的功法比她以为的更高深霸道,不擅斗法的她怎会是对手!
女妖双眸失神:“放了我,我愿意做牛做马受你驱使!”
“我又不傻。”
云润生的大刀狂风般朝着女妖攻去,女妖左躲右闪,水波无影随行无处不在,大刀招招强盛,快如一道漩涡,一时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斗成一团,若叫外人看了,根本分不清那是人是风。
噗!
女妖狂喷一口鲜血,身姿轰然倒飞,狠狠砸在了石壁上。
那一刀拍在她的胸口,整个身躯都要散架了,丹田内更是有异火在灼烧,让她的攻势节节败退。
女妖艰难的抬起头,妖异的水色瞳仁直盯着杀气腾腾的黑衣男人:“道长……何苦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