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实在太难以置信。梁筠泷认识的仓邈从来都笑的灿烂,气的明快,他认识的仓邈从未露出过丝毫惧色,面对天崩于眼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的。可就是他认识的仓邈,现在哭的像个三岁的小孩,哭的毫无戒备,哭的心力交瘁。他要怎么办,他没有办法,他无法安慰仓邈,他无力去解决仓邈的烦恼,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那么看着仓邈哭了很久很久,梁筠泷站在仓邈身边,很久很久,突然,他伸手把仓邈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梁筠泷又高又瘦,仓邈也是瘦的弱不禁风,可梁筠泷抱着仓邈,像把他整个人都环在了怀里,不忍外界一丝干扰。
仓邈任由梁筠泷抱着,他没有力气去推开梁筠泷,他没有空暇去推开梁筠泷。现在的他只想哭。最后他索x_ing靠在了梁筠泷的胸膛上,哭了个痛快,一边哭一边喃喃道:“水木,我把哥,弄丢了。”
良久,仓邈哭累了,他缓缓的离了梁筠泷的胸膛,盯着被自己哭成的人脸形泪痕,淡淡的说:“水木,对不起。”
梁筠泷摇摇头,又听到仓邈说:“水木,你走吧。”
梁筠泷抱着他的手一僵,随后缓缓垂下。又听到仓邈说:“水木,谢谢你。”
说完,仓邈推开了梁筠泷。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筠泷站在桥上,他知道,他喜欢的黎仓邈,永远不会爱上他。即使梅少卿把仓邈托付给他,他也再也没有立场去爱仓邈。
仓邈一路出了峡谷,脸上的泪痕已干,粘粘干干的很不舒服,他伸手抹了一把,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干嘛,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抬头望天,乌云密布。
一道寒光闪过,一个人落在了崃山山门门前。门内童子看清了来人,脸上表情有点奇怪。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小师叔。”
仓邈点点头,从山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童子还是愣愣的看着这个小师叔,他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因为他印象里的小师叔,从来都是破开崃山屏障直飞而入。但凡会从山门规规矩矩走进去的时候,必然是跟着大师兄梅少卿一起的。而且,小师叔从来都是笑的,刚刚那人面无表情,漂亮的脸皮像假的一样。“这人?不会是假的吧?”可待他再想去询问的时候,那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崃山山高万仞,山门在山脚下,仓邈一级一级拾级而上,不缓不急,可心里却想不出任何事情,一片空白。
那天从决鸣山庄离开之后,他漫无目的的飘在天上,也不知道飘了多久,便来到了沁洲海滩边上。杜家夫妇就站在海滩边上,像一早就知道他会来,等在海滩上的一样。
仓邈见到他们,还是有那么一丝惊讶。那是他的父母,可他并不熟悉他们。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黎笎创造的,即使以r_ou_身为胚,他依旧对杜家夫妇没有任何印象。
杜夫人远远看见仓邈飘过来就兴奋了起来,待仓邈甫一落地,便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喃喃自语。
仓邈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从怅然若失中微微缓过神来。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他又愣愣的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惊恐万分的一把推开杜夫人,倒退数步,一边退,一边喃喃道:“疯子,你们这群疯子!”最后干脆喊了出来,指着杜夫人和杜先生,喊道:“疯子!你们这群疯子!疯子!”
杜夫人被吓到了,哇的一声也哭了。杜先生把杜夫人搂进怀里低声安慰,抬眼看仓邈的眼神里满是愧疚。然后他看了天空一眼,仓邈就被人从身后敲晕了。
仓邈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听篌轩。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但一屋子自带仙气儿的侍女围着他的床,杜夫人坐在床边。
他看见杜夫人,下意识的去摸寒情,却什么也没摸到。他摸摸脖颈后面生硬发疼的硬块,狠狠的盯着杜夫人。
许是怕仓邈为难杜夫人,他一睁眼,便有人去禀报了杜先生。还未待仓邈说一句话的时间,杜先生便推门进来了。
仓邈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就不会好好把我带回来?”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上次在沁洲海边,并不是他愣头愣脑看日落,不防备才被人打晕带回来。而是把他打晕了带回来的人,是他根本就防备不了的。
杜先生脸上略一抽,抱歉的道:“儿子,对不…”
仓邈突然c-h-a嘴道:“不要叫我儿子,我姓黎。”
杜先生的脸又是一抽,道:“仓邈,我想黎笎已经给你讲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着他抬了抬手,想去握一握仓邈的手,可还是放了下来,“当年,是我们害了你,我们再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只希望用以后的日子,来补偿你,可以么?”
仓邈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了一句话,让杜先生不知如何回答,仓邈问他:“换心那日在决鸣山庄,你们也在对么?”
杜先生双唇紧抿,威武霸气的一个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仓邈看着杜先生,心里明镜一样,确实,逆天之事,单凭黎笎一个人绝无可能完成。甚至连一开始炼器之时,他们也一定在场。他重新躺回床上,冷冷的道:“我不会原谅你们的。”然后用被子蒙了脸。
杜先生把杜夫人强行带离了仓邈的房间。一屋子人鱼贯而出,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仓邈。
蒙在被子里的他闻着一屋子里青Cao香,突然就泪流了满脸。一边流泪一边破口大骂:“梅少卿,你他|妈给我回来啊啊啊!”
第47章 日常三十八
“你要走了么?”
仓邈哭累了便睡着了。也没有人敢来叫醒他,就那么睡了也不知多久,悠悠转醒,起身换了衣服,握了寒情,走出房门。
他原本很喜欢听篌轩。这个自带仙气儿的地方,总是飘着若有若无的气息,甜甜的,香香的,闻着就百骸舒畅。后来知道那是杜夫人的药香。他还缠着杜夫人分他一半尝尝。
此时他却无比厌烦这个味道。
他不知道他的怨气从哪里来,但他就是笑不出来。他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他无意识的飘着却飘到了海滩旁。
他一步不留的朝大门走去,杜夫人追了出来,在他身后轻轻的问。此时的她看起来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妥。可那句话就像做尽错事却不敢道歉的人一样,没有底气,却充满期盼,期盼对方原谅。
“嗯。”仓邈停住脚步,应了一声。他原本不想搭理,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杜夫人弱弱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那你还,会回来吗?”
仓邈闻声顿了一顿,道:“不会。”便抬腿迈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的是杜夫人的低声啜泣,和杜先生低声的安慰。
仓邈再次到沁洲海滩边的时候,他又迷失了方向。并不是他找不到路,而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浑浑噩噩入了世间,找了一间酒楼,定了个雅间,点了一桌子菜,要了几大坛烈酒。小二来殷切的询问几位,摆几副碗筷,却被仓邈轰了出去,便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神经病”。
仓邈伸手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一仰头干了,又斟一杯,又干了。如此往复好几次,烈酒入喉,热辣辣的从舌尖灼到六腑。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干脆拎起酒坛子,兜头倒下,浑身上下酒浸全身。又拎起一坛子,端到嘴边咕咚咕咚开始灌了起来。
可刚没喝了两口,突然一个声音从脑子里传了过来。
“师叔,不是说过酒不是这么喝的么?”
仓邈一惊,手里的坛子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他慌忙的左顾右盼,并没有人。
是了,那是记忆里的哥。
这句话是他俩第一次偷跑出去喝酒的时候,少卿对他说的。前言还有一句:“师叔,师父知道了,会打死你的。”那年他们十三岁。
仓邈跌坐在凳子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的哥还在他身边,至少在他心里,至少可以跟他说话。结果,原来只是回忆。
仓邈又一次哭的昏天暗地,酒也不喝了,桌子推翻了菜撒了一地。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间的仓邈,叫了小二打水,沐浴更衣之后。御剑一路回了崃山。
快到山门的时候,他原本想破障而入,却忽觉身边有人跟他说:“师叔,你随我从山门进去吧。总破障而入,设障的师叔要骂人的。有些规矩,该守要守的。”
所以他便稳稳的落在了山门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看门的小童看到仓邈的表情很是好玩。
仓邈走过最后一级台阶,大门口,秦海在扫地,瞧见仓邈走过来,呆楞了一下,随后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师叔。”然后飞也似的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叫:“小师叔回来啦!”
仓邈有点莫名其妙,他回来了怎么了?
不一会儿整个崃山,在家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围着仓邈,除了小师叔(弟)之外,没有多余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梅天最后来的,秦焉跟在他身后,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梅天瞧了仓邈,良久没说话,然后突然回头,对秦焉道:“去把你大师兄的房间收拾回来吧。”
秦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鞠了一躬道:“是,弟子明白。”
剩余的人也听到了梅天的话,脑子快的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不需要再骗了!脑子慢的还傻愣愣温暖的问:“咦,秦焉大师兄不是…”话还没说完就受了一记爆栗,“是不是傻,小师叔都知道了!不用再骗他了!”
仓邈瞧着这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各个都是关切的样子,心里一暖,眼底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