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下学,阿楠也不再是一个人。在路上,小北会给他讲很多故事。外面的山,外面的水,外面的人,外面的事。阿楠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小城镇,不算偏僻,也不算中心。有时他都会很奇怪小北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他不是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吗?甚至有时候在他为题目苦恼的时候,小北轻而易举的就解出来。后来某一天,小北调皮的眨着眼睛告诉他:我有很多影子朋友啊!那一瞬间,阿楠竟是有些羡慕和嫉妒了。
小北拉着阿楠的手慢慢踱回家。还未到夏季,阳光却很热烈,看着影子随自己动而动,有时会发一会呆,然后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小北,站立在阳光之下,竟是耀眼的仿佛就要与阳光融为一体,就此消散。阿楠眼神忽的一闪,也牢牢反握住小北的手,轻声说:小北,你好漂亮,像太阳一样。
扑哧。小北笑了,摸摸阿楠的头,说,阿楠你傻了吗?我是影子啊!我因光明而生,真正漂亮的是你,你才是太阳啊!
阿楠眨巴眨巴眼睛,皱了皱眉,撇过头。阿楠不信,小北是如此的热情开朗,拥有老师和家长都喜爱的性格和品质,有时他都会想,如果此时操控着这具身体的是小北的话,他可以想象老师和家长会多喜欢这孩子的。一时间,阿楠竟是有些黯然神伤。
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完,阿楠转头,小北也在纸上涂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
画画。小北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我想看看。
不行。小北抬起头,先是很严肃的神情,后又咧嘴一笑,下回一次性全给你看。又埋头进自己的创造中。
竟然拒绝我。阿楠撅撅嘴,也拿出一张纸,大不了我也画嘛!
画点什么好呢?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便是放学时小北阳光下的样子。呆想一会,阿楠转头偷偷瞄了一眼小北,便决定下笔了。无奈,阿楠在这上面真没什么天分。面无表情的看着笔下这个人,又呆滞的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北,呆滞的转回来再看一眼自己的画。
啧啧,画的真是烂啊!小北在身后边摇头边叹气,阿楠想死的心都有了,转身怒视小北。
唉,算了,提前借你一张临摹一下。小北抽出自己的一张画作放到阿楠面前。
这是一张速写,俨然便是刚才阿楠做作业的神情。画的真好,阿楠想,原来自己做作业是这个样子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家伙不会的啊!
怎么样,有这么能干的影子很自豪吧!
阿楠撇撇嘴,不满的转过头。
夜深了,屋外传来楠妈的催促声。
小北你先别走。阿楠缩进被窝前突然说道,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吧!
好。小北笑着应道。坐在床边,轻声哼着歌。
小北一直那么温柔,阿楠想着,有这样一个影子似乎还不错,就是有时会有点讨厌,有点羡慕,有点生气,亦或是现在,看着披着月光,似乎要融化的小北,有点害怕失去。小北果然在骗人,阿楠轻笑,他才不是什么影子呢!不然为何日光和月光都与他如此相称。
迷迷糊糊间,阿楠进入了梦乡。
第4章
快过六一了,这回会举行一个晚会,据说有个知名的音乐家要回母校探访,并捐赠了一大笔钱。学校借着这次机会想要顺便来办个欢迎晚会。阿楠所在的班级,便被要求要排演一个节目。
在音乐课上,老师便决定由林乔来演唱歌曲《虫儿飞》,又恰巧课程刚好上到这一课。于是乎,全班都成了陪练。
老师。练习到一半,林乔突然说,阿楠没有唱!全班的视线都转到那个角落。
阿楠?老师转头瞄了一眼,阿楠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老师轻声叹了口气,林乔,你自己练好就行。
哦。林乔看了阿楠一眼,皱眉,继续投入练习中去了。
放学后,外面正下着预示夏天来临的大暴雨。
呃,看来一时回不去了。小北站在旁边拖着下巴做苦恼状。
阿楠静静站着,不说话。
小北看了一眼阿楠,突然抓住阿楠的手,说道:阿楠,我带你去个地方。
未等阿楠反映,阿楠便被拖拽走了。
在走廊上转了几转,来到了学校的琴房面前。
跟我来。小北笑着转过头看了阿楠一眼,随即转动门把,咔嚓一声,门打开了,领阿楠到钢琴前,阿楠,我教你弹钢琴吧!
不待阿楠回应,小北便硬压阿楠一起坐在椅子上,教阿楠认识最基础的音符。小北的声音很动听,似乎有一种魔力,不需要人特别集中注意力,思绪自然而然便被吸引过去了。识别之后,小北将双手覆盖在阿楠的手上,手把手教他弹琴,两双小手相叠,音符伴随雨声,就这样从指尖跳跃出来。开始断断续续,后来手指越来越灵动,声音也越来越欢乐。阿楠从最初的不适,也慢慢投入进去。
而在另一边,楠妈冒着大雨来到学校,却不见阿楠踪影。
喂,老师。楠妈拨通电话,我是阿楠的妈妈,你有没有看见我家阿楠去哪了?
阿楠还没有到家吗?我记得刚放学时他有在门口等,怎么?他还没有到家?
十多分钟后,老师也赶来学校。
你先别急,会不会阿楠冒着大雨自己回家了?你回家看过没有?
学校到家里只有一条路,我过来时没看见他啊!而且刚刚我打电话到家里,没有人接。老师你说,会不会,会不会被坏人带走了?
不会的,不会的。可能他只是跑到其他地方去玩了。说完,她略一思索,阿楠这样的孩子,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周围找找。
半个多小时后,寻觅无果。楠妈回到学校老师的办公室。外面的雨已渐渐停了。屋内楠妈却哭起来:你说像一般的孩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还不会这么着急,可这是阿楠啊!从不贪玩的孩子回去哪里呢?
楠妈你先静静。原本也是满脸忧色的老师突然说,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嗯?楠妈立刻止住哭声,侧耳聆听。
一丝淡淡的琴音从对面楼层传过来。
奇怪,是谁在弹琴?我记得琴房门应当是锁着的。
琴声一直在继续。开始时还是小北的手覆盖在阿楠的手上,可是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他们的二人弹奏了。
琴声一直未停,直到咕从阿楠的肚子里传出。
连双手同时停住。静默片刻,每人都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阿楠小北相视而笑。
好了,雨停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小北说。
嗯。阿楠应着,笑意未减。
转身,就看见门外站着的老师和楠妈。老师站在一旁一脸惊讶,而楠妈则用手捂着嘴,满脸惊喜。
楠妈上前,紧紧抱住阿楠:阿楠,你最近总是带给妈妈惊喜。你是哪里学的钢琴啊?
呃。阿楠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北,硬着头皮道,我自学的。
自学?楠妈一愣,随后便笑了,也是,真没想到我家阿楠是个音乐天才。
当晚,回到家后。
阿楠,妈妈决定了,明天就给你找一个钢琴老师,贵点就该点吧!可不能将我家小天才给埋没了。楠妈宠溺的看着阿楠,笑着说,一对一辅导对你来说应当更好吧!
不要。阿楠突然打断楠妈的话,声音异常斩钉截铁。
嗯?为什么?楠妈一愣。
小北阿楠正想回话,却见小北突然出现,朝着他猛摇头,方正就是不要。
可是
没关系,妈妈,我可以自己学的。阿楠脑瓜子一转,你看,我自学,下午不也弹得很好吗?
好吧。楠妈想着阿楠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近,便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对了,我刚才听你说小北,那是谁?是你朋友么?
朋友?是吧。
这样啊!楠妈显得很高兴,下回你把他叫到家里来玩,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嗯。阿楠含糊的应着。
睡前,小北笑着打趣阿楠:不错啊,小呆瓜现在变机灵了,对妈妈撒谎也能脸不红、心不跳了。
什么?阿楠听闻皱眉,耳根顿时开始发烫,一个枕头扔过去,不都是你不让我说的!
我只让你不要说,可没让你说这么多啊!小北一把接过枕头,做委屈状,不过没关系,方正我家阿楠天资聪慧,是音乐天才,自学完全没问题。
我哪有这样说。阿楠瞪大眼、羞红了脸,不是你可以教我嘛?干嘛还要费那钱。再说、再说我也阿楠讲不下去,越想越气,索性躲进被窝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北憋笑着,对后续的话已然知道,心中一暖,凑上前说道,不过说真的,阿楠你钢琴弹得真不错呢!很少有人第一次就弹成你这样的。
真的?阿楠露出头,正对上小北那笑意盈盈的眼睛。
当然,比你画画好太多了。
依然是那样的眼睛,可阿楠怎么看着怎么可恶,顿时板起一张脸:画呢?我要看。
不行,现在还不可以给你。
阿楠盯着小北,五秒、十秒、十五秒。嘴里哼一声,华丽一掀被,重新缩进被窝去。
呵呵!外面传来又是小北的笑声,后又感觉他隔着被子抱住自己,说道:阿楠,看见你现在这样子,我真是太开心了。声音也透过被子嗡嗡作响。
阿楠一阵恍惚,小北真的只是影子吗?这触感,真是异常真实。
小北。
嗯?
在琴房时,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老师和妈妈站在外面了?
嗯。
干嘛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你那是那么投入,也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家阿楠有多少出色。
哼哼。被窝里的阿楠脸又红了。
好了,别哼哼了,都变小猪了,快睡觉。
你才是小猪!
不对,我是小猪的影子。
哼。
好了,快睡吧。末了,小北有说到,晚安,阿楠。
结果,第二天在学校,老师便公布了有林乔独唱,阿楠伴奏的决定。没事的,阿楠。老师昨天听你弹了,弹得很好,接下来一个星期多练练便好了。正好这回来拜访母校的那个人就是主修钢琴的,或许他看你出色以后能教教你呢。
阿楠刚想拒绝,话便被堵了。小北在旁边又不停做着OK的手势,只得答应。
而此时林乔在旁,确是显着喜悦而又复杂的神色。
回到家后,楠妈竟也早已迅速的买好钢琴,摆放在阿楠的房间里。对此,阿楠也只得无奈在心里摇头。
第5章
楠妈从未像这几天一般高兴,每天做饭时都能听到从阿楠屋里传出的琴声。一想到阿楠最近的变化,使她做梦都要笑出声来,甚至让她忍不住想,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楠妈本出身于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因自己的年少无知,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一个男生,岂料他竟在他孩子快出生是其他而去。
愤怒,怨恨,悲伤,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此时二十出头的她所能接受的,生孩子时的痛更是让她心中的痛更深一层。痛,彻心扉。
第一眼看到阿楠的时候,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是以冷冷的眼神注视着护士怀里的孩子,冷淡的仿佛连对待别人家的孩子还不如。阿楠刚出生的那三年里,一直由保姆代为看管。孩子刚出生时,正是她工作刚起步时,一切都忙的不可开交,而她,也正乐于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待她回过神来,心中的情感褪去,想要亲自试试照料这个孩子时,阿楠又被查出患有轻微自闭症。如一口钟咚的狠狠地敲在楠妈的心里,像是刚愈合的伤口被人强烈扒开,她突然意识到孩子是无辜的,只不过这次,她怨的是自己。
楠妈一直觉得阿楠性格会这样是因为最初三年里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加上请的保姆一点也不负责,而她却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