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烨一愣,疑惑的问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采药?”
雪不再回答,起身离开,只是在离开时,看了夏霖烨一眼,那一眼,夏霖烨真切的看到一抹失落。
第二天,夏霖烨便知道雪去采什么了,竟然是朵雪莲,一朵通体润白的雪莲,淡淡冷香飘散,令人身心舒畅。
夏霖烨看得出,这不是一般雪莲。
这雪莲的确最后是被他吃了,作用也令他惊奇,身上的新伤以及以前留下的暗伤,都痊愈了,身子骨也感觉好上很多,夏霖烨不由的感叹,果然不是凡品。
夏霖烨静静坐立,看着自己枕边的玉佩,嘴角露出苦笑,喃喃道:“看来不得不离开了。”
雪推门而进,就见夏霖烨已经收拾好一切,终是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夏霖烨看见雪进来,走过去,双臂环上雪的腰,将自己靠在他的胸前,夏霖烨缓缓的道来:“我是大夏皇子,皇帝嫡长子,母亲乃皇后,有一亲弟,我父皇昏庸无能,沉迷酒色,独宠陈贵妃,陈贵妃身后的陈氏一族更是与我母后家族对立,因为我是嫡子,是正统的太子人选,所以陈贵妃以及她背后的家族都视我为眼中钉,r_ou_中刺,多次想夺我x_ing命。
陈贵妃心如蛇蝎,她想她的儿子登上大统,也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所以我和我母后便是她必须除去的拦路石。我的母后,便是陈贵妃害死的,就连我那亲弟,都差点未曾降世,母后逝世,母后家族被打压,陈贵妃更加肆无忌惮,我亦是多次死里逃生,而这次,也是她鼓动父皇让我来这极北之地民间察访,好方便她下手对付我,若不是你,我可能真要如了她的意。”
蹭了蹭抱着的人,夏霖烨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陈贵妃一族我定不会放过,而我大夏,也不能毁于那等昏君之手,所以,我必须离开。”
抬起头,夏霖烨知道雪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已经不奢求,也许,这般会更好,冷情冷心,也就不会受这离别之苦,情爱之痛。
踮起脚,夏霖烨搂上雪的脖颈,轻轻的触上雪冰凉的唇瓣。
一触即离,夏霖烨离开雪的怀抱,不再含一丝情绪,道:“送我离开吧。”
雪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隐隐刺痛,但终是袖摆一挥,夏霖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睁眼醒来,夏霖烨看着朴素的床顶,手臂抬起挡住双眼,双唇紧紧抿着,喉咙里是破碎的呜咽,隐隐约约,泪,也在手臂遮挡下,悄悄滑落。
……
七年后,大夏朝翻天覆地,先皇驾崩,太子夏霖烨登位继承大统,号扶升帝,同年,扶升元年,原先皇陈氏贵妃陈柔琴,因谋害太后,赐三尺白绫,毒酒一杯,自了x_ing命,陈氏一族,通敌卖国,诛九族。
扶升二年,帝降旨减税,修筑水利,发展商业,国库回归充盈。
扶升三年,帝亲征西南边疆,击退外敌,收回疆土。
扶升四年,帝下旨改革选官制。同年,微服私访,严惩贪官污吏。
扶升五年,帝下旨传位于其弟荣德亲王夏霖浩,当天晚亥时三刻,帝寝宫思雪殿走水,帝未曾逃出,甍,享年二十又六。举国哀痛,服丧三年。
……
俊朗的男子,一步一步踏在深深的雪里,缓慢往上行走。
天气晴朗,阳光照在雪上发出点点晶光,煞是好看,抬起头看着还是很高的山巅,男子脸上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抱怨,急切,以及期待。
若是有人在大夏京城生活过,便能看出,这位不断往山上攀爬的男子,便是那本该逝世的扶升帝,夏霖烨。
夏霖烨皱皱鼻子,继续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雪上。
虽然穿得很厚,但这长时间在这雪里行走,夏霖烨还是觉得手脚冻得发麻,突然,身形不稳,夏霖烨摔倒在雪地里。
从雪里爬出来坐着,夏霖烨拍了拍身上的雪。
低垂的视线中,慢慢出现了一双雪白色的靴子,那样熟悉,熟悉到夏霖烨眼眶发热,竟然忍不住想要落泪。
抬起头,迎着阳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熠熠生辉,熟悉的容貌没有随着时间而增添一丝一毫的痕迹,还是那双冰冷无波的双眼,但夏霖烨却觉得,心里如此温暖。
起身扑进雪的怀里,夏霖烨死死的抱住雪,像是再也不要松开,下巴磨蹭着雪的肩膀,只听他轻轻的说道:“比起登上高位,坐拥天下,我更愿与你同床共枕,共看雪景。”
雪一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抬起,最后,放于夏霖烨的腰背,慢慢收紧。
夏霖烨抬头,视线直直的撞入雪的眼里,那不再是习惯的冰冷,而是冰化融成情,嘴角勾起小小幅度,像是万雪消融,那般让人腻于其中,夏霖烨痴痴的看着,视线缓缓下移,直至那暖了他的心的唇。
脸渐渐贴近,双唇冰冷如雪,然后在摩挲中逐渐升温。
唇分分离离,风断断续续穿过,到最后彻底贴合,不再留有一丝缝隙,双舌相触,触动心扉,再冷的心,也开始跳动。
唇顺着唇角上移,贴上夏霖烨的耳垂,吐出热气,灼烧着夏霖烨:“十一年,别再离开。”
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顺着脸侧划出优美的幅度,最后融于再次相贴的双唇。
世间已无夏霖烨,所以,除了你的身边,我已无处可去。
……
双手紧握,两道白色身影站于山巅,看着这广阔的雪域。
稍微矮一点的那道身影,转头,看向高一点的身影,双唇开合,吐出入心情语:“世间万物,钟情于雪。”
第4章 月
刀光剑影,两抹黑影快速擦身而过。
手中的短刃印着月光,寒气森然,刺眼的红色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滑下。
修长的手指,握着刀柄,轻轻一甩,那未干的血液,如同点点朱砂墨,划出妖艳的幅度,消失在黑夜之中。
收起匕首,黑影抬头看着今夜的满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那豹般矫健的身形,以及,仰头望天的如同孤狼一样的寂寞。
低下头,黑影不曾再落眼满地的尸体,抬脚悄声离开,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他,爻杀,生存在黑暗中的男人,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独身一人,无牵无挂。
……
月光映水,夜风扶浪,波光粼粼。
湖畔一棵红樱,满树灼华,红瓣飞舞,悠悠然然随风飘落,轻触水面,带起圈圈涟漪。
赤足点水,一个隐隐身影出现在湖心上空,突然一阵狂风,吹起满树红色花瓣,带起阵阵破碎的水光,待风停,湖中身影并未消散,而是完全清晰。
一身随意的月白色长衫,衣袂飘飞,满头青丝垂落,随风而舞。
抬颔仰面,脖颈浮现优美的幅度,看向空中那轮圆月,月光照面,似在那长长的睫毛上缀上点点星光。
粉色双唇微张,一曲悠扬宁静的歌调缓缓流出。
清冷的男声,月下而吟,歌中无词,曲音融夜,这是夜晚的乐,是白月洒落的情。
他,名月,月光融集成的灵。
……
风中隐隐传来的歌调,让坐于树枝上仰头望月的爻杀一愣。
身影一动,从树枝上跳落,寻音而去。
树影遮不住湖光水色,爻杀悄无声息的靠近,抬眼看去,只见湖中伫立着一人,闭眼对月而唱。
爻杀不曾惊动那湖中的人,只是轻轻倚在树旁,安静专注的看着湖中如月一般的人。
曲子悠悠入心,安抚着内心的杀意与苦涩
声音渐低,爻杀睁开漆黑如夜的双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在他离开后,湖中心的月睁开那双微闭的眼,静静的看着来人消失的地方,然后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随后一个月,爻杀天天月升起之时来到这林中湖,看着湖中人或立于水上,或坐于枝头,或躺于湖岸,只是看着,未曾发出一语。
月默认了来人的存在,自己做自己事的同时,还时不时偷偷的打量观察着来人。
永远一身黑色压抑的劲装,腰间挂着两把匕首,长长的黑发束起来,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左脸,而未曾遮挡的右脸,俊朗英气,整个人如同一只隐藏在黑夜中的黑狼,危险却吸引人的目光。
爻杀转头,与月偷偷看他的视线相对,月一吓,马上回头,但等再次回头之后,却发现爻杀已经离开了。
月心中有点失落,定定的看着爻杀消失的地方,身影慢慢消散,一阵风过,这林中湖又回归原来的寂静。
第二天,爻杀没有出现,月坐在红樱树上看着爻杀常靠着的树看了一晚上。
第三天,爻杀还是没有出现,月学着爻杀靠在那棵树上看着湖看了一晚上。
第四天,爻杀依旧没出现,月垂下眼眸,身影渐渐消散。
……
今天又是满月,月站在那棵树旁,仰脸看着那轮圆月,微微闭上眼,哼唱那首曲子。
又是一月过,自从那天与他视线相对之后,他便再也未曾出现,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期待那人的出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那人的消失而难过。
曲声悠扬,却不似以往的宁静温和,而是带着点点忧伤……以及迷茫。
满月西落,太阳东升,早晨柔和的阳光,穿透了月的身体,月眯着眼睛看着旭阳,幽幽叹出一口气,终是慢慢消散。
之后的夜晚,月依然静静的等待着,他甚至不知道他要等待到什么时候,就算那个人也许将再也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