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拉近焦距,隐约可见远处的大楼里,有一团影子晃来晃去。花鑫想,温煦应该已经在附近了,那团影子十有八九是杨俊和程双林。
花鑫收了手机,往楼下跑。
从距离上算,花鑫离目标要远一些,跑过去至少需要十多分钟。他寄希望于温煦,同样,也很担心温煦。
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花鑫,温煦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但是听到声音的那时候,他估摸着应该是一点到两点之间。因为有声音就说明人还活着,那么就是不到两点。
再快一点,或许就能看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除了钱文东的线索之外,还能看到其他事情。想到这里,温煦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温煦自认体力很好,从楼上下来直奔目标,也就五分钟左右的事。但是,当他跑到一堆垒砌的转头后面的时候,忽见远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个女人!
温煦急了,是继续跑到那栋楼里,还是跟踪那个女人的身影?
机会转瞬即逝,温煦咬咬牙,改变了方向,去追女人的身影。
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稀稀疏疏地洒落在工地上,y-in影与灰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处处都是遮掩物的环境里,想要跟上一个女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温煦跟着女人跑到一块儿还算干净宽敞的地方,貌似这里是用来停放车辆的。温煦藏在一个简易房的侧面,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前面的女人。
女人所在的位置很宽敞,前方就是公司的大门。女人似乎失去了方向,正在四下观望。当她扭回头的瞬间,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躲起来的温煦在心里惊呼——廖文文!?
那女人正是撞死钱文东的凶手,也是杨俊的女友——廖文文!
相比前两次见到的廖文文,眼前的女人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齐膝羽绒大衣,牛仔裤,黑色的靴子。头发变编了麻花辫垂在背上。冻的通红的脸上尽是焦虑与不安,眼睛望着远处,不停地跺着脚。
她在等什么?温煦想。
几乎跟这个念头同时而来的,是清晰的警笛声。
温煦暗惊,廖文文在等警察?对了,资料里说有人报警,是廖文文报的警!?
警察来的很快,在温煦的概念里从听见警笛声到看到警车,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温煦偷着探头看了一眼,来了两辆警车,原地上还有一辆白色的本田车。
警察跟廖文文碰了头,朝着工地深处走去,温煦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因为距离关系,廖文文和警察说了什么,温煦听得很模糊。大概是“不知道在哪里”、“很担心”、这一类的话。跟廖文文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乱看相比,警察的行动很快也很有效。
两个警察打开强光手电,一直照着路面。当时跟在后面的温煦心里咯噔一下,他跑过来的时候留下脚印了。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温煦的脚印,警察很快就确定了方向,带着廖文文朝着工地深处走去。
这会儿,温煦特别后悔没把新手机带出来。想通知花鑫都没办法。
联系不上老板,温煦只能自己跟上去。大约过了十分钟,温煦发现,警察只是确定了大概范围,这会儿也发愁要怎么招人。
变数,就发生明里、暗里的两拨人都焦急的时候。
廖文文不知道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来,低着头鼓捣了几下,忽然说:“在左边!”
她是怎么知道的!?温煦暗暗心惊。
这时候,警察从廖文文手里拿过那个东西,边走便低头看,其余人都在旁边,他们确定了目的地,行动也比方才快了很多。
温煦一咬牙,跟吧,不跟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可就在他准备跑出去的一瞬,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搂住了腰。
“嘘……”花鑫紧紧控制着温煦,低声说道:“不能靠近,警察很敏锐。”
温煦抓着花鑫的手,低声说:“不进去怎么办?这里看不到什么啊。”
“被发现不是闹着玩的。”说这话的时候,花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
温煦只是急着想要进去看个究竟,但老板的话不能不听。虽然时间轴真的真的很牛逼,但是限制也很多,这种时刻就凸显出掣肘了。
就算时间轴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让两个大活人隐身。
于是,他们只能等警察上到大约五六层楼的时候跑出去,在一楼蛰伏下来。几乎是温煦刚刚站稳脚跟的同时,楼上传来了廖文文的惊呼声。
“双林!?双林!”
温煦急忙看向花鑫,“发现程双林了。”
花鑫神色淡然,对温煦摇摇头——仔细听。
“还有一个人啊,大俊?你在哪里?大俊!?”
忽然,花鑫抓住温煦,急忙跑出了一楼。温煦不敢怠慢,紧紧地跟着花鑫,下意识地握紧他抓着自己的手。
时间不过三分钟,又听见了廖文文的哭喊声:“我不信,你骗我!你答应过我的!你骗我!”
“廖小姐,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这是警察的声音,温煦使劲握了握花鑫的手。花鑫沉声道:“别出声。”
花鑫冷静的声音还在温煦耳边飘荡,就听到沉沉闷闷的一声响动,结结实实地砸在他们面前!
声音就像从高处丢下一袋一百斤的大米一样。
温煦的脚步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第15章
事实上,那只是一个影子从高空急速坠落而下,声音才是让温煦毛骨悚然的元凶。
或许,这辈子温煦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人之初到底是x_ing本善还是x_ing本恶,至今也没个定论。但人x_ing中的良善在温煦身上被充分地体现了出来。他知道,不能靠近,不能参与,但是,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单单指温煦,也泛指所有人。
在听见那恐怖的声音同时,他的脚本能地大步踏出去,明明知道杨俊已经死亡,跑过去有能看到什么呢?是血泊,还是……
温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
花鑫急忙追上两步,抓住他的衣领,就在这时,两个人突然凭空消失。
偌大的工地里,回荡着廖文文惊恐悲哀的哭喊声。
温煦好像被人狠狠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花鑫紧跟着走上来,单手抓住温煦的胳膊,拉着他站起身。温煦的脸色很白,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不见半分血色。
花鑫吐了口气,看向温煦的眼神意义不明:“我们只能旁观,不能参与。这一条,你打算什么时候记在心里?”
好像丢了魂儿的青年耷拉着肩膀,对花鑫的提醒,无言可对。
杨俊已经死了,死在2013年12月12日的深夜。事实就是事实,他改变不了什么。
温煦颓废的状态直接影响了花鑫,花老板很不喜欢这样。
“第一次难免会痛一点,以后就好了。”花鑫看似正经的胡言乱语。
温煦实在无心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脸扭到一边,拒绝被安慰似得。
花鑫上前搭着他的肩膀,朝着门口走:“我快饿疯了,去小区对面那家酒店吃吧。”
温煦一生不吭地跟着花鑫走出一楼的客厅,走到庭院。今夜,满天的星斗璀璨似锦,院子里的绿植飘来清香,悦耳的虫鸣低低呢喃,一阵夜风吹来,惬意舒爽。地狱人间的差别不过与此。
温煦的混乱的状态好了一些,但神情还是有些怏怏的。
过了马路,到了海皇酒店的门口,有人上来迎接,温煦就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跟在花鑫身边,走进酒店。
落了座,服务生端上来用银色小盏盛好的洗手水,放在桌子上。熏过香的帕子,被摆放在银色的小碟子里,看上去精致又干净。花鑫洗了洗手指,擦过了手,一边翻开菜牌,一边说:“真可惜,这家酒店没有塑料桌布,不然的话,你就可以用牙签玩戳戳乐了,相信我,对排解负面情绪很有用的。”
温煦苦笑。
花鑫琢磨着,这孩子还能有点反应估计没什么大事,就是冲击太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很快,美食摆上桌,花鑫打开汤盅的盖子,开始喝汤。有了美食,助手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其实,温煦也很饿,只是没胃口吃东西。花鑫用筷子敲敲他的碟子:“不吃饱没力气查案,多少吃点东西。”
温煦慢吞吞地拿起筷子,还没夹到一点菜,忽然问道:“老板,你第一次是什么样子?”
花鑫闻言一愣:“我的第一次?好像是16那年吧。”
“那么小?”
“不小了,青春期嘛。”
温煦的精神终于来了,白了花鑫一眼:“我是问你第一次看到人死在面前的时候,不是问你别的!”
花鑫指了指汤盅:“把汤喝了就告诉你。看着我干嘛?喝汤!”
温煦跟应付差事似地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鲜汤送到嘴里,浓郁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温煦忍不住把整个汤盅都捧了起来,一勺接一勺地送进嘴里,逐渐的,食欲被勾了出来,温暖与愉快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盅汤回到了他的心里。
很快一盅汤见底,温煦擦擦嘴,扭头看着花鑫——喝完了,能说了吗?
花鑫笑道:“看我又不能填饱肚子,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