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花鑫立刻接听, 看都没看屏幕上显示出谁的号码。花鑫的急,急在心里, 神情上除了一点点严肃也没什么其他变化。
电话是小七打来的,通知他已经闯过了交通堵塞区,正在后面紧赶直追。花鑫嗯了一声,抬手拍拍司机的座椅背:“麻烦您在路边停车。”
计程车靠边停下,花鑫付了车钱给师傅,后者略担心地问道:“先森啊,你一个银尊的很危险泥。”
“谢谢您,回去的路上请小心开车。”花鑫礼貌地打发了计程车司机,看着计程车离开,他长长地突出口气,“普及普通话太重要了。”
不多时,小七开着车追上了盘山路,看到花鑫在路边站着不由得一愣,放慢速度停靠下来,花鑫打开车门上车。
看样子好像也不是很着急,小七纳闷地又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花鑫打开手机,继续确认温煦现在的位置。
“你怎么这么稳当?”
“你觉得我不正常?”
“倒不是这意思……半小时前你可是非常着急的。”
花鑫哼笑了一声:“那时候我是担心钱毅直接杀了温煦,我来不及救他所以着急。”
“那现在呢?”
花鑫指了指前路:“从这条盘山路到尽头,就是灰云山山脚下的树林,钱毅曾经在那里杀人埋尸。有些人,有些事,是有习惯的。钱毅埋了一个人这么久没有被发现,潜意识里他觉得那里很安全。”
“所以,钱毅是准备让温煦给光头男作伴吗?”
没等小七的话音在车子里消失,花鑫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不会聊天就闭嘴!”
小七斜睨了花鑫一眼:“七哥的脑袋不是谁都能打的,你为了小助理打我脑袋,这笔债我是记在你头上,还是温煦的头上。”
“记在钱毅头上吧。”
算来算去,花鑫还是不肯吃亏的。小七了解他,知道这时候他还能跟自己闲聊几句说明心里真的不是很担心,可你怎么能不担心呢?即便你知道钱毅准备杀了温煦的地点在哪里,你还是应该担心啊。
好像察觉到了小七的想法,花鑫轻叹了一声,说:“我尽量保证他的计划进行到最后。”
小七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花鑫,这一眼与方才促狭的眼神不同,审视的、郑重的、但花鑫还是花鑫,眉宇间没有或深或浅的皱纹,眼神中没有或暗或亮的神采,他依旧微微低着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咬在嘴角,打火机啪的一声跳跃出红炎的火苗,燎燃烟头。花鑫吸上一口,再将烟吐出来,好像一声无意义的叹息。
“现在追上去拦住他们的车把温煦带回来也可以,但是他的计划就到此为止了。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他冒险约见钱毅的目的是什么?衡量一下利弊很容易做好选择。”
“万一温煦出事了呢?”小七问道。
万一啊……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保证不会遇到意外,谁又能肯定顺风顺水?
所谓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没道理的。
“没有万一。”花鑫坚定地说,“有我在呢。”
没有任何保证,也没有一言半语的解释,就只一句话“有我在呢”。但小七明白,这句话比任何保证、解释都来得有份量。
“之前你怎么不说?”小七问道。
“不想他有依赖感,我喜欢自立的人。”
“现在你离开温煦能自立吗?”
“所以啊,为了我的生活质量也不能让他出事。”
“太尼玛不要脸了!”小七感概道。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花老板气到,小七忽然打转方向盘车子直接驶入一条已经被封锁的小路上,因为太快,花鑫连“前方不通请绕行”的牌子都没看清。
“你走错路了。”花鑫说道。
从宽敞干净的盘山道进入小路,周围的环境也随之改变,一丛丛怪枝错叠的树木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明明还是中午时分,这条路就想被季节抛弃了一样,正独自度过漫长的深秋,弯曲的小路看不到尽头,或许那里是严冬,或许是什么意想不到的景象。
一块块石头垒在树丛下,散落在路面上,小七专注地看着路面情况,保证花鑫的车不受一点损伤。
“这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山东面的树林,要比温煦他们早个十几分钟。”
花鑫从没听说过这里还有一条如此便捷的小路,忍不住朝前方多看了几眼,忍不住说道:“这是运输道?”
“对,专门跑大型货车的。”
“哦,我想起来了,山里有个化工科研所,这是专门给他们铺的路的吧。”
小七嗯了一声。
花鑫有低下头看手机的导航定位系统,随口问道:“这种路不开放吧,你什么时候到混到这边了?”
小七了然地说道:“那年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2014年冬天,科研所爆炸了。”
“炸了?”
“据说死了一百多人,很惨。”
“事故还是人为x_ing的?”
“谁知道呢?反正联合调查给出的结果是事故。科研所爆炸之后也没重建,这条路也就废了,一般人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啊。”
“比我还不要脸。”花鑫嘀咕着,“不过也是事实。”
根据不要脸的小七的估计,到底目的地的时间会缩减十分钟。
因为大致上清楚钱毅会带着温煦在什么地方落脚,所以花鑫选择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藏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做打算。
小七随意看了花鑫一眼,便愣住了:“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还能想什么?让钱毅认罪啊。”
小七不耐烦地呲笑了一声:“废那么多脑细胞有意思吗?直接上手打,打到他跪地叫爸爸,什么罪他都认。”
“你不要总是这么暴力。”
“那你慢慢想吧。”
听到了远处的声音,花鑫按住小七的头嘘了一声。
小七的脑门差点磕在石头上,愤愤地想着花老板就是矫情,温煦不是死不了嘛,你紧张什么?
——
在温煦的认知中,死亡还是遥不可及的,毕竟他还很年轻。被拉扯着下车的时候,他嗅到空气中飘散着的死亡的气味。
死亡是什么味道?没人说得出来,但是却能闻得出来。就像他回到2014年12月10日那天晚上看着光头被活活掐死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
很冷,有点干燥,好像很多很多的花Cao都枯萎了被连根拔起后丢在一块儿,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形状,从上面发散出来的气味难以描述,只是被深深地记住而已。
周围还是一棵棵参天的大树,与之前不同的是2014年那会儿都是枯枝秃木,而此刻正是枝繁叶茂。但,这里并不是掩埋光头的那块的空地,具体是什么地方也看不出来。温煦打量着远处,巍峨的山峦起伏将这片山林包裹在其中,如一块密不透风的屏障。
温煦低下头跺跺脚,嗯,脚下的土壤和容易被挖开,埋个人什么的。
钱毅坐在轮椅上,有手下人推着自树林深处而来。
两个保镖抓着温煦的手臂,看到钱毅出来把人扯了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钱总。”
钱毅随意地摆摆手,两个保镖放开温煦后退一步站定。
后方约100米开外,杜忠波藏在一棵树后,打开手机开始录影。
——
温煦自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对着面沉如水的钱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诱他认罪!
“钱先生,这么快又见面了。”
钱毅冷哼一声:“温煦,我们就不说废话了吧。”
“哦,你承认逼死程双林和杨俊了?”
钱毅的脸色一沉,站在温煦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温煦猝不及防地踉跄了几步,被保镖时间按着肩头,钱毅满意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年轻人要懂得看局势,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谈条件的。”
钱毅再等,等着温煦求饶,求他饶他一命,就像当年的光头小子一样,跪在脚下摇尾乞怜。他甚至还期望着温煦能有点骨气,挺直腰昂着头坚定地说不怕死。
事实上,温煦并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站不起来就是真的站不起来,他踏踏实实地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只是有些为难,并没有惧怕或者是紧张:“钱先生,其实你抓我回来就是承认了逼死程双林和杨俊,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说出口有这么难吗?”
一句话并不难,难的是说什么。钱毅作为一个混了三十几年的老江湖,被一个毛头小子轻易激怒并不是什么好事,或者说,钱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想要弄死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杨俊和程双林的事?”钱毅问道。
“因为我坚信,感情比利益重要。”
闻言,钱毅嗤笑了一声:“你是个很天真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