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风肯定也能想明白,他这是要出去帮他考察车行的选址,是不是很热心?有没有很感动?
后座的人果然好一会儿没动静,晏羽在等红灯的空当将导航关了,也没解释。他就是时间多得用不完,吃得撑了管闲事。
易乘风听见自己说,“大过节的堵车堵成这样,等你到了人家都关门歇业了,算了吧。你们平时都怎么过节?梅川那边不太流行过这种洋节……要不,咱也凑个热闹帮耶稣他老人家庆祝个生日?”
“基督徒可能会去教堂,普通人……就是购购物、吃吃饭、看个电影之类的吧?”晏总心说,过节我也不在行啊,在公司加班算吗。
“行!你送我这么帅的新衣服,我请你吃饭怎么样?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就是两不相欠的意思?晏羽勾起嘴角,“好啊,地方我选吧。”
“火锅行吧,这种天气吃点暖和,同事说那里的辣油都是按祖传秘方头一晚现炒的,带你去尝尝。”晏羽知道易乘风喜欢吃一点辣,配点冰啤酒,说这样特解乏。
“吃辣?你昨晚刚吐过,今天还作?不吃!”易·痰盂·乘风舍不得他的新衣服。
“可以点个鸳鸯锅,我吃清汤那边。”晏羽打灯变线,左转,他开车的时候因为小心谨慎动作略显紧绷,视线每隔几秒就会扫一遍后视镜。“那里口碑很好,不过我没去过,要带着代驾的时候才能去。”
后座乘客倒是很放松,伸着两条长腿仰在椅背上,“黑店吗?不喝二两不让出门?”
“那倒不是……就前面,跟梅川那家危楼小馆一样理由,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没到易乘风也知道了,果然,车速降下来,入眼是一爿店面,因着地势的原因,门前垒了十几级高的台阶。
“一般代驾还不行,得五星服务那种。”晏羽放缓车速在路边找车位,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高峰,路边车位已经够紧张。
“那个红丰田要走了。”易乘风指了指窗外。
晏羽看了眼,“我先下车吧,不然停进去我就下不来了。”
易乘风没想到这一点,的确,车和车之间挤个人都费劲,他的轮椅根本放不下来。
晏羽在路边下车,想换易乘风开过去停。他下车的工夫,另一辆车正好开过来,直接扎进那个空位里。
“前面转个弯可能还有车位。”晏羽看不出什么沮丧来,直接掀开后车门,“你开吧,我坐后面,要不我在这儿等你也行。”
别人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做起来就是十倍百倍的折腾,渐渐磨出了认命的耐心。
“咱们一起。”易乘风感觉他那件羊绒大衣根本不挡风,这里车来车往的,人行道上挤满各色共享单车,丢他一个人自己也不放心。
一条街外停好车,易乘风推着他往回走。
火锅店门口的小哥很热情,见人就往里招呼,“二位,天冷吃个锅子暖暖吧,这会儿还有空位,不用等。”
刚五点,晚饭主力军都没登场,各家招徕生意的已经摆好架势。
见两人表现出兴趣在门前停下,小哥笑脸更深,“对不住,这边没有无障碍,我们帮您抬上去成么?”他转头招呼另一个服务生。
“你俩那边吧,”易乘风一个人抬一边,“稳点啊,手别滑!”
“那不能够啊哥,二百多斤老大爷都抬过,俺家都是回头客!”说话工夫十几级台阶就跨上去了,“给两位帅哥找个宽敞点儿的位置。”
好吧,晏羽脑补了一下那位老大爷,感觉做一个身残志坚的吃货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不知是因为晏羽长得好看还是身体不便,服务员特别热情,有求必应。
晏羽在菜单上勾了好多肉菜,把单子递给服务生,“再来两瓶鲜啤,要冰的。”
“不要酒了。”易乘风拦下服务生,“酸梅汤吧,常温的。”
“五星代驾很有职业c.ao守的。你好好吃,回去我开车,不是还得看电影呢么。”
“这个虾滑辣的不好吃,都下你那边吧……诶?我可看见这是你在我这边捞的第五片肉了啊,再给你个扇贝和一块鱼豆腐,别的辣的不能吃了……”易乘风给清汤那边屯了一堆货,“吃你自己的,不许越界!我跟你说今天我这身可不能让你再吐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件羽绒服,我得穿十年。”
晏羽被辣得眉眼捎红,嘴唇更是鲜艳欲滴,让他淡白的脸上生出一抹明艳的颜色,昳丽至极。
他修长手指捏着j-i翅木筷子,优雅地探进红油锅,飞快夹起一根海带咬在嘴里。海带很烫,他捋着头一点一点啃,像吃虫的小鸟。
“这样吃既入味又不辣。”易乘风舀出一碗滚热的清汤,把辣锅里捞出的海带在里头涮了一下,又如法炮制了几根青笋和娃娃菜。
不知是换的第几个服务小妹,立即过来将清汤添上一些,趁机偷看低头啃菜的晏羽。
“你们店这服务是不是有点儿忒热情了?”易乘风打趣,全店的服务小妹都来添过汤了。
小姑娘脸一红,讪讪地遁走了。
“晏小羽你太招小姑娘了,将来你老婆肯定特吃味儿!天天跟你闹——”哈哈哈,易乘风脑补出一个焦头烂额的晏总,对着一只大醋缸欲哭无泪。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来看我的不是看你的。”
“我?”易乘风听笑话似的,“她们瞎吗?”
晏羽举起手机对准易乘风,易乘风瞬间僵成扑克脸,要笑不笑的。
“你放松点儿,”晏羽盯着屏幕里的脸,其实很帅的,修眉深眸,鼻梁挺直,带着洒脱不羁的硬朗,“可以当做没有镜头吗?你看着我,对,看着我……”
咔嚓——
要是不追究拍摄台本儿的话,这张看起来还挺深情的。晏羽转过手机给他看,“认识吗?是不是挺帅的?”
易乘风对自己的这种表情有点儿陌生,直勾勾看着人家,跟二傻子似的,“哎太难看了,删了删了——”他说着就去戳屏幕。
“不能删!”晏羽急了,伸手过去抢,衣袖在火锅的把手上刮了一下,汤锅一歪泼出股热汤来,几滴红油溅到他手腕上,“还我,我的!”
“烫着了吗?啊?!”易乘风吓一跳,赶忙捏着他手腕翻过来检查,这会儿还顾着往回抢手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艳/照!
“手机给你,想拍随便拍,我问你烫着了吗?”
“我袖子脏了。”晏羽转了下手腕,西装和衬衫的袖口染了汤汁,油乎乎的一块。他细白的手腕上有好几点红痕,易乘风捏着s-hi巾不敢用力擦。
服务员闻声赶过来,收拾残局,送上烫伤膏,这东西他们常备。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晏羽躲开服务小妹沾了烫伤膏的手指,将右腕上的袖扣解下来,“我自己擦就行。”
“我来吧。”易乘风托着他的手腕,挤了点药膏上去,用指腹缓缓推开,“起泡就麻烦了,得去医院挑开,还得缠纱布,好几天不能沾水不能洗澡,逼死洁癖党。”
“吓唬人?”晏羽挑眉看他,“你炒j-i蛋给热油烫了,还不是自己拿你妈做活儿的针直接挑了水泡,当天下午就跑去河沟子里跟人家游野泳去了?”
“我十八罗汉护体、金刚不坏之身,是你这种小白脸能比的么?”
晏羽抽回手,“你再说那三个字试试?羽绒服还我!”
“不还,给了人家的东西还往回要,你生意都是这么做的?”
他捏起晏羽拆在桌上的袖扣仔细看,碎钻包边的银质圆形,中间蚀刻出一个花体字Y。
他的姓和名都是Y开头,放在一块还被他嘲笑过。
小少爷过得也太精致了吧,这个东西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从袖子上拆下来,易乘风大概会以为是女人的耳钉项链坠什么的。
晏羽搁下筷子摆弄手机,说好吃的芝麻酥饼也只啃了一半。
易乘风起身,摘了外套帮他穿上,“吃饱了吗?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