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开始到各个桌巡场聊天,司娉几乎是在和晏羽挨着说话。
“功课太多忙不过来就不再学了,其实没什么,那两句我练了很多遍才好一点的,唱别的就露馅儿了。”晏羽的视线扫了过去,还是背影。
“你好像做什么事情都特别认真,我以为你是智商超高的那种,书上的东西看一眼就都会了。”
“我没有这种超能力,”晏羽笑起来特别好看,“只是我有的是时间而已,看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司娉像是真的喝多了酒,脸已经微微地红了。
王老师转回来,跟晏羽聊天,“对一模有信心吗?这回你是跟着高三的一起考试,别太紧张。”
“嗯,我会尽力的。”不太好,他有点想去厕所了。
王老师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涣散,好多词汇都直接擦着耳边飞走了,晏羽偷偷看表,别的同学饭后还要去上晚自习,五点四十该散了吧,最多不会超过五点四十五。
表盘上的数字变淡了许多,大概是该换电池了,假期一定要记得换好,考试的时候他要合理分配时间。
再坚持一下,他觉得身体里传来某种模糊的疼痛,这是个危险的信号。然而在这个绝对陌生的地方,他连卫生间在哪都不知道。
晏羽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同破浪的对话框:可以bw……
“王老师,敬您一杯……”一个胖胖的男生从身后挤过来,凸出的肚子在椅背上撞了一下。
晏羽手一抖,输入一半的信息发送成功!
他想输入,可以帮我个忙吗?bw的联想词里随机撞出的是“抱我”。
于是,对话框中晏羽对破浪说:可以抱我
……好尴尬,尤其是往前回想下,那段台阶,他是被抬上来的,可以抱我……老天!
晏羽觉得自己一张脸快要烧成烙铁了,他不敢去看易乘风的反应,甚至不想再留在这间屋子里,于是自己推着轮椅出了包间的门。
“阿晏你去哪儿?”有人转身问。
不想说话,只想赶紧躲起来。
“喂!”
怕什么来什么,易乘风一手抓在他的扶手上,推不动了。
“你怎么了?”
“我发错了,抱歉。”晏羽不想抬头,他脸色大概不很适合见人。
又是一声刺耳的嗤笑,“本来想发什么?”
“没什么。”下腹的疼痛感更明显了,晏羽抬头寻找卫生间指示牌,双眼中溢满了水汽,脸色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红润,而是一种不健康的冷白。
易乘风的笑容立即收住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坐太久了吗?”
晏羽摇摇头,在基本尊严和小傲娇之间,只能首选基本尊严了,“……我想去卫生间……可以帮我吗?”
要命,这句是不是给人的遐想空间更丰富啊。
好在易乘风没再笑他,而是熟练地推起轮椅往一个方向走过去,这里他来过几次,到处都熟。
“这里没有马桶,不过别担心……”然后呢,具体怎么帮法他一时也没主意,可以抱他?
“没关系,我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我自己可以。”
隔间是很小的那种,而且为了安装蹲坑都有一个高高的台阶。
易乘风见男厕这会儿没有人,直接将晏羽推进去,“没人来就可以吗?你放心,我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晏羽处理完,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被拦下一串儿满脸懵逼的三急人士,大家都对男厕所排队这件事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行了吗?”易乘风好像还不太放心。
晏羽应了声,专心洗手。
“是不是忍好久了?下次你早点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晏羽深深闭了下眼睛,感觉自己可能弄错了求助对象,是不是让余琦帮忙话会少一点?不过凭他那种软软的x_ing格,肯定不会拦住门口那么多人。
易乘风的视线落在晏羽手腕的那块SUUNTO上面,“你的表快要没电了?”
“嗯,我也刚发现,明天去换个电池。”
易乘风解下自己的那块,“来,你先戴我这个,我知道哪里可以换电池,这种电池不太好找,我刚换的。”
“都是一样的你也挑剔吗?洁癖?”他见晏羽没动作,晃了下手里的表。
洁癖?如果不换那就说明自己嫌弃他了?哪有——
晏羽也摘下表,两人互换,戴上对方的。
“你手腕太细了吧?居然比我细两个扣眼!”
晏羽看了看,的确是,但易乘风看着也挺苗条的,只不过是那种健康的瘦,不像他,连骨骼都细细弱弱的,好像用点力都能折断。
“王老师,我先送他出去吧,他家司机已经到了。”
王坤赶紧嘱咐,“那易乘风你慢一点,晏羽到了家在群里说一下。”
晏羽摆手跟大家道别,再见就是七天假期之后了。
郑海仰头看见晏羽被推出来,赶紧跑上台阶,心说这帮孩子也真行,怎么把人给弄上去的。
他平时也就扳个方向盘,再加上有点儿突出的腰间盘,抬重物这活儿干不太来吧。
本来替老板接送继子这事儿就已经超出工作范围了……
易乘风见他这几步走,便感觉这人大概指望不上,“叔叔你把车门打开下,我来吧。”
他俯身将晏羽直接抱起来,蹬蹬蹬蹬顺着台阶走下去,走得还挺快。
“诶?”晏羽有些紧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怀抱,还有下面陡峭台阶带来的不稳定感,这对于不能自己控制身体,而需要完全依赖别人的他来说是一种不可控的危险。
易乘风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随即后衣襟也是。
抓这么紧,是怕自己给他扔了么?
可以抱我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条乍一看莫名其妙的短信,那一刻易乘风不可否认地思维跑偏了一丢丢,然后及时醒悟,才会跟了出去。
“你再吃胖点儿,我也抱得动,不用害怕吧。”
晏羽连忙松开手,自己被他直接塞进车里。
易乘风接着又返回帮他把轮椅扛下来,对着车窗跟他摆手,“再见。”
刚一扭头,易乘风的手机上又进来一条短信:给你留的题别忘了解,明晚十点前交。
小孩儿,忒好为人师了吧!
***
被学霸吊打的姿势可以有很多种,但其中总有那么一种是最令人难堪的。
月考结束,二六班的同学才发现原来晏羽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考试,而是跟着高三的毕业班参加了一模。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晏羽作为没有历史战绩的转校生,按0成绩分配在了吊车尾的考场,然后一战逆袭,名字写在了三十人大榜的最上面一个,总分702,领先第二名七十多分。
这是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霸道胜利,毕竟跟他同一个考场的人,选出两个最高分加在一起还是没他分高。
在高三考生被全面重创的同时,高二六班的同学也深受刺激,人家才十五啊,叫你们哥哥姐姐哒,天天在一个教室上课,做不到眼不见心不烦好伐?!
成绩公布下来这两天,全班同学都蔫头耷脑的,还没有窗台上那三盆银皇后支棱挺拔。
晏羽把银皇后侍弄好好的,不仅按时浇水,还买了观叶植物专用的营养液,休息大脑的空当要么给它们剪剪枯枝败叶,要么给松松土,当宝儿似的。
易乘风就没那么怜香惜玉了,每次过来跟晏羽说话都得欠巴登地揪几把叶子,“请问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羞辱了整个实验中学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高一小孩儿也不能幸免吧,毕竟晏羽这年龄正常发展还应该在初三。
晏羽手里拿着易乘风81分的物理卷子正在仔细看,随口答道,“我还有7分的题是不该错的,马虎让人悔恨。”
易乘风真想一头撞死在卷子上,他还悔恨?!
“这是你考得最好的一门?”
所谓最好,是指班级的单科排名最靠前,毕竟不同科目的分数无法横比。
高二的月考理综还是分成三科单独考试的,每科满分一百分,81的话……晏羽的视线越过卷面,“所以你的总成绩到底排多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