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风对这种言语抨击天生免疫,在学校里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就是回家之后发现前一天说好的炖鱼饺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顿j-i毛掸子炖肉。
“妈?妈!我先欠着行吗?马上考试了,还有比赛呢,加十分不要了吗?啊——”易乘风捂着屁股哀嚎,“再打真没法比赛啦!我欠着欠着,放了假连本带利地还还不行吗?”
苏享惠气得把j-i毛掸子一丢,呼哧呼哧坐在沙发上喘气,“……他好歹不济也是你舅舅,你姥姥姥爷都没动手呢,哪儿就轮到你逞能了啊?!现在好,人让你打趴下了,看病吃药的钱还不是咱家出?”
“你要是打死他也就罢了,他是个属癞蛤/蟆的,等能蹦能跳不是一样跑来恶心人?这事儿你当今天就算写完翻篇儿了吗……”
易培搁下小花铲,扭头开了电视机调到体育频道,“怎么说话呢,打死人不用偿命的吗?小风我跟你说,家里的事儿还有我和你妈两个老的顶着呢,你可不能犯傻。”
易乘风不吭声,知道跟他俩说不到一块儿去,苏享华那种人根本就是任何语言和行为都度化不了的,只有揍趴下了才能老实。
苏享惠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事儿不怨儿子生气。
易乘风想要一双Puma的足球鞋想很久了,上回刘开迪约他一起买他没舍得钱,这一双鞋差不多就是他爸给人打更一个月的工资,这是孩子懂事儿。但苏享华那边一出什么乱子,他们家保准也得纳贡似的跟着吃瓜落,花的不比一双鞋钱少。
他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这种气一次两次、三次五次,怎么能总忍下去。
“我就算打坏他,赔他医药费,也比扔钱给他填粪坑心里舒坦!”易乘风嘟囔一句,胳膊上又挨了一下,抽得火辣辣的。
苏享惠瞪他,“你以为打他就白打吗?他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吗?要是打他不用吃官司进局子,你妈我第一个削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易培嘴角狂抽,觉得这母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行了行了,你俩都省省吧哈!赶紧煮点面条,孩子等会儿还得上晚自习呢。”
易乘风明白,苏享华事后没有继续找麻烦,一来是的确怕了他,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家又出了远多于医药费的冤枉钱,不然他姥儿指定得上他家哭个三天三夜。
他妈嘴上说恨不能苏享华死了干净,但到底是她和大姨一手带大的弟弟,情感上比亲儿子也差不太远,总抱着浪子回头的一线希望,盼着人再大些就能活明白了,其实都是浪费感情。
就像晏羽跟他说的,好好念书吧,将来离开梅川这个地方。
他是独子,走出去父母指定是要跟去身边的,就算刚工作没房没家的时候不跟着,那等他成家养了孩子爷爷n_ain_ai总要去看孩子吧,早晚都得在一起。
只要离开梅川,那些j-i毛蒜皮就大部分都沾不着身了,愿意的话就给老人多出点钱,过年过节回来看看,平时总能图个省心。
易乘风边走边想着,又磕磕绊绊把当天老师讲的古文背了一遍,中间没背下来的就掏出手机搜了原文继续背。
晏羽跟他说做题不用贪多,重要的是把类型题搞明白,万变不离其宗,今晚他得把数学卷子改完,不懂的睡前再问问小阿晏。
其实他脑袋挺好使的,要不然就凭他之前那种学习态度,真不是花钱就能上高中的。
进教室时,易乘风瞥见角落里那个空空的位置,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突然想起晏羽白天手指上那片创可贴,当时他一脑袋乱账也没太在意,现在想问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这个手上的伤口,倒是让他想起了多年前晏羽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伸手握住刀刃的那个画面。
易乘风两肘支在卷子上,点开同晏羽的对话框。
破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晏羽:不要说废话。
破浪:那你不能生气。
晏羽:还是废话。
破浪:小时候那次,你为什么用刀割破自己的手?
发送完这句,易乘风抱着手机等得有些紧张,是不是不该问啊,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翻人家旧账!看吧看吧,不理你了,指定生气了,呼——
终于,过了一小会儿,晏羽回了消息。
晏羽:今天那个不是故意割破的。
玩儿蛋!想什么都让人家看出来了……
破浪: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我替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锅,你应该让我死得明白对不对?
晏羽:你糊涂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想明白吗?
……是啊,晚了吗?不行吗?易乘风好郁卒,跟晏羽聊天他好像怎么都占不到便宜!
年龄优势呢?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呢?这个显然不太可能。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长呢?这个说出来很可能被他打死……
算了!就当自己没憋住,放了个屁。
晏羽:因为我不想一直练琴,不想学高尔夫,不想学游泳……
易乘风看得一惊,那个八岁的小晏羽,因为压力大居然自残。大概就是之前他不想接受这类的事实,才会一直宁愿相信是自己吓到他才让他割到手的假象。
现在撕开了,虽然过了很多年,也不是毫无准备,但还是,难以接受。
那现在呢?他压力不大吗?关心他的人比从前多吗?他还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什么伤害自己的念头?
易乘风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老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晏羽:我不知道当时你为什么没拆穿我,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大概觉得我……有点可怕?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晏羽:不是朋友也没关系,同学关系我也可以帮你讲题。{笑脸}
晏羽:你知道我不是吃人的怪兽对吧,我不会伤害别人……
没等易乘风回复,晏羽就一连发了三条消息过来,虽然中间还有一个笑脸,但易乘风觉得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没有半点笑容。
晏羽那张白皙的脸仿佛就晃在眼前,氤氲的眼眸中满是期待,他很需要一个朋友,是不是朋友根本很有关系,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了。
破浪:当然!
我艹!当然个屁!
破浪:当然愿意跟你做朋友!
破浪:你不可怕,你特别厉害,特别勇敢!我当初没拆穿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晏羽握着手机无声笑趴到写字台上,侧头枕着胳膊,有两行温热的泪汹涌溢出眼眶,默默洇进衣袖的纤维里。
易乘风,我还有更可怕的一面你永远不会知道呢,我曾经每天每天都想杀死自己,杀死这个再也站不起来的自己……
谢谢你让我依靠,我以后不会那么想了。
破浪:哎你是不是生气了?心胸要宽广啊小男孩儿!
……
晏羽:我猜你数学卷子还没改完。。。
破浪:这就改!你别看书看太晚了,适当也得给大伙儿留条活路,比如考试放个水之类的。
晏羽:怎么放?
破浪:比如每科少写一道大题这样,哈哈哈哈——
晏羽:那你有把握把咱俩的分数差控制在250以内吗?
破浪:我先死一会儿……
***
“风哥,今天不首发吗?”刘开迪已经换好了球衣,10号,“基佬紫,这谁选的色(shai)儿啊!我就说让咱班那些丫头片子办这事儿不靠谱。”
冯婉悦抱着司娉的胳膊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人家佛罗伦萨队服也是紫色,怎么就不能用,多特别啊,遇到谁都不会撞色。”
距离比赛开始不到半小时了,易乘风仍旧穿一身校服满地乱晃,“你们先顶上吧,我这还有几道题没完。”
“你开玩笑吧风哥,你不上,咱俩这双剑合璧发挥不了作用啊!说好的灵魂中场和前场利刃呢?我可是连基佬紫都穿了……”刘开迪仔细地系好那双银色Puma战靴的鞋带,别说这颜色和衣服还挺搭。
“灵魂中场您可悠着点儿,又老了一岁呢,别再崴脚脖子让我给你背回来。一个手下败将你们搞这么如临大敌干什么,等会儿都先出去活动开了再上场,小豆儿你先上吧,我给你们当首席替补。”
下午大课间结束,三点整比赛正式开始,参赛班级的同学可以不用上自习在场边观赛。
大家对这种赛事还是比较热衷的,尤其是今年一开场便是去年的冠亚军一决雌雄,也说不定这就是本年度最好看的一场比赛了,因此围观的人不少。
“你先去比赛吧,忍着多难受。”晏羽对来找他讲题的易乘风说,“卷子放我这儿,做错的我会给你详细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