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白玉堂的手,庞昱被易容成了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麻子的貌不惊人的小少年,而后白玉堂又不知给他吃了什么,给庞昱弄出了一口黄牙来,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脸上麻子还有黄牙的……小厮。
说真的,庞昱看了一次镜子以后就坚决拒绝再照镜子了。
凭什么白玉堂只需要把脸画白一点,五官画平庸一点就行了!凭什么不是自己来扮富商的侄子!
……好吧,他还真的演不了。
那位富商的侄子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开口之乎者也,闭口呜呼哀哉,庞昱可没办法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只好把这个角色拱手让人了。
“都下车,别磨磨蹭蹭的!”城门守卫再次催促,而且这次已经来到了马车旁。
话音刚落,车里有一人匆忙滚下来,一边躬身一边解释道:“官爷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家少爷这几日得了风寒,身体不大好,您稍等,小的这就请少爷出来。”
说完讨好地冲官兵笑了笑,嚯,这牙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守卫嫌弃地皱眉:“快快快,别耽误爷的时间!”
“诶,好的!”少年小厮掀开车帘冲里面道,“少爷,您慢点儿下来,当心点。”
随后这小厮扶着一个病痨鬼下来了。
“咳咳……”那少爷看起来十分弱不禁风,还总咳嗽,守卫生怕这人是得了痨症,怕传染给自己,就没怎么细看,捏着鼻子接过小厮递来的凭依认真地看了眼,守卫抬眼道:“哟,是胡老爷家的秀才侄子?”
“是呀是呀,我家少爷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可厉害了!”小厮表情夸张道。
守卫轻蔑地看了眼,心想,只怕这秀才已经病得家里入不敷出了,才来叔叔家打秋风的,秀才又怎样?还不是连个城门口守卫都不如?
“行了,你们可以进城了,等会有人把你们的马车行李拉进城的。”守卫摆摆手,示意下一个人可以过来了。
小厮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家少爷道:“等等,为何我们已经能通过了,却不把马车给我们?”
守卫一脸的不耐烦:“你们是检查了,马车还没检查呢!”
“马车不能还,行李总能给我们吧?”少爷不依不饶道。
“嘶……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啊!”守卫想拔刀吓唬吓唬这人,可他的手才刚碰到腰间的刀柄,就听见对方一阵嘶声裂肺的咳嗽,又不大敢靠近了,只得冷哼道,“急什么,行李也要检查的嘛,何况爷爷们整日里站在城门口,你们不得孝敬一些啊?不过你们也放心,我们也不拿多,看上的东西拿一两样也就是了,吃饭住店的钱还是会给你们留出来的。”
那少爷皱皱眉,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小厮连忙拉住他,不住地对守卫道歉:“对不住啊官爷,我家少爷不通庶务,大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家少爷计较!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连忙把“少爷”拉走了,等走得稍远一些的时候,“小厮”这才开口抱怨道:“不是说要低调嘛,你怎么还跟那守卫对着干了!”
“少爷”微微一笑,眼里带出一丝熟悉的邪气,正是白玉堂。“不这样做,岂不是显得我这少爷太没脾气了,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少爷?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就是有点读书读傻了的呆气和清高,若不这么说,那守卫过后一想还会起疑呢。”
白玉堂笑着捏了捏庞昱的鼻子:“倒是你,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般讨好我?你演这种看人脸色的角色倒是入木三分嘛!”
庞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信手拈来……咳咳。”
第95章 谋天下4
曾几何时,庞昱也像白少侠扮演的“少爷”那样骄矜自傲, 目中无人, 身边也有很多类似他扮演的“小厮”那样的狗腿子, 纨绔们的身边大抵都有那种擅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惯于谄媚的下人, 有时候纨绔们还喜欢以欺负他们取乐……
咳, 不说了, 都是黑历史。
庞昱一行三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没等多久也领回了自家的马车。
老王翻了翻车上的行李物品,冷笑道:“果然是被‘孝敬’了一些东西, 不多不少,刚好十两。咱们摆在明面上的银两统共就十五两。”
幸好白福在他们的衣服里缝了不少金叶子, 包袱里的银两只是引人耳目用的, 不过这些城门守卫也实在是黑心了些!
“还能留下五两银子就不错了。”白玉堂摇头道,“若非是怕盘剥太过,引起民怨, 恐怕连这五两都留不下来。但百姓毕竟是容易满足的, 他们既然留了一线, 民又不敢与官斗, 所以直到如今,也没人去告襄阳王横征暴敛。”
“这里的百姓也太可怜了……”庞昱皱着眉看来往的百姓,几乎个个面黄肌瘦, 一看就是没吃饱饭,一脸的麻木。
白玉堂也似有感触:“便是如此,他们也未曾想过要离开襄阳城。”
庞昱道:“毕竟襄阳城是他们的根, 若是没有天灾人祸,哪怕日子再苦,他们也不会走的。”
“这场仗,最好不要打起来。”白玉堂拧眉道。
庞昱知道他是担心一旦襄阳王起兵,城中的百姓也会受到连累,说不定以襄阳王的x_ing格,不服他的人会全部砍了,又或者是见情况不妙而用整座城的百姓当人质,若是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只会弄得生灵涂炭,便是朝廷这一方赢了,死在襄阳王手里的人命却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很理解白玉堂的想法,最好的办法,是刺杀。
擒贼先擒王,若能将襄阳王直接解决了,底下的人群龙无首,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是一提到刺杀……庞昱的心就咯噔一下。
“你……你先别冲动!”庞昱忙道,“这事既然你能想到,襄阳王自然也能想到,他身边肯定是高手如云,你忘了他还有个刺客营吗,而且哪怕是他住的地方,也定然是机关重重,叫人有去无回!”
白玉堂见他紧张成这样,不禁好笑道:“我又不是马上就要去,你那么紧张作甚!是不是……”他凑近,咬着庞昱的耳垂道,“知道五爷的好,舍不得五爷?”
说完还暧昧地眨了眨眼。
“去去去!我才不管你呢!”庞昱老脸一红,赶紧推开这个乱放电的脑袋,“你要是敢只身去那什么冲霄楼,我回头就抱着小庞琪改……另娶贤妻!”
“另娶贤妻?”白玉堂危险地眯起眼,“想也别想,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庞昱哼了哼,一副“大家走着瞧”的欠揍小模样,嘴巴噘得高高的,脸上的麻子跟着一颤一颤,勾得白玉堂心痒难耐,直想将人扒光了就地正法。
但碍于这还是在大街上,他只好作罢。
老王早就练就了选择x_ing耳聋的功夫,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在前头领路,驾着马车七拐八拐以后,停在一处宅子前。
只见那宅子两旁挂着俩灯笼,上面写着“胡”字。
“五爷,小侯爷,胡府到了。”
两人下了车,由老王拍响了朱漆的大门。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门房一双警惕的眼睛,老王赶紧递了个信物进去,那头关了门,不多时又打开,这次两扇门都打开了,里头出来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满脸是笑。
“老爷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请表少爷快进来吧!”那中年人喊得大声,街坊邻里只要是在附近的都听见了,他们也都看见了白玉堂和庞昱的模样,都以为是胡老爷那远房侄子来了。
大家都听说过胡老爷有个侄子胡秀才,只是大多没见过,便是见过,距离胡秀才上一次来访也过了七八年了,记忆早已经模糊。再说那时候的胡秀才才十来岁,还是个少年人,如今早已成年加冠,模样也肯定变了。
不过印象中年幼的胡秀才就是苍白消瘦的,倒是与眼前的白瘦青年如出一辙。
白玉堂本就是按照胡秀才的样貌来易容的,装柔弱也不在话下,于是他堂而皇之地进了胡府,街坊邻里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任何人前来打听他们的来历,旁人都会说那是“胡秀才”,而不会认为他们是可疑之人。
中年管事把他们领进门,直接带到了花厅。
胡老爷确实如管事所说,已经等候多时了,从有消息传出他们已经从开封府出发时起,他就一直在等,左等右盼,满腔热情:“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胡老爷热情地把他们请入座,然后唉声叹气:“就怕你们不愿来啊,如今这襄阳城,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城中壮丁全被抓走参军,或以利诱之,或以武相逼,若是不服,就只有死路一条,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人在城西的校场,那里有摸约一万兵马,山里还有更多……来人,老张,把舆图拿来!”
中年管事拿了舆图来,胡老爷对着襄阳城地图又指给他们看:“这里,便是城西的校场,再过几里地,就是一处私设的军器作坊。老夫远远看过一回,了不得,连攻城利器都有!”
胡老爷恨不得一天就把襄阳城中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们听,张管事却清了清嗓子:“老爷,贵客远道而来,应先让贵客洗漱休息一番,再摆一桌筵席接风洗尘,随后再谈正事罢!襄阳城如今这样,一时半会也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