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见小孩身型消瘦,神疲面白,他伸手在小孩额上摸了一把,即未感到发烫也未感到发冷。
他碗中也是份稀粥,他喝了两口便失了胃口,索x_ing放下了碗仔仔细细给小孩诊断,等他开完药方才发觉自己碗中的稀粥早已被独孤喝完。他只好替老妇人收拾了碗筷,然后给借了灶炉给独孤熬药。
熬完独孤的药之后他顺手给小孩熬了一碗药,他将药碗搁置在了桌上,然后出了门。
镇渡村最萧瑟的并非人烟稀少,镇渡村的人口不算少,它萧瑟的缘由是因为病——慢惊风,老妇人的孙儿就是此症,诧异的是镇渡村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小儿患了此症,但该症不具有传染x_ing。
晚上的时候他问起了老妇人,但老妇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造孽啊这一句话。
他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入手,只好在此再多住几日,白日随着村民上山间,村民砍柴他采药。独孤从来不随迟晚上山,他卯时离村,迟晚猜测他应该是回去处理事务了,每日戌时他又会准时归来,似乎只为了这两碗药而两地奔波。
迟晚一住就住上了一个月,慢惊风终于被根治,村民们看他便自此多了些感激,这种神色与繁华城中的百姓无异。
独孤来回奔波了一个月,有时候还会给迟晚送来紧缺的药材,他不提迟晚的大道,也不提外头的世道,甚至不会再和迟晚提起京郎。迟晚与他相处得久了,险些信了自己是真的能将独孤救回来——可指独孤身上的毒,亦可指其他。
但独孤从来没有发过病,迟晚总有一些不好的征兆。习医的人往往清楚越是迟缓的毒发作起来越是厉害,而他尚未见过独孤毒发,所有的猜想就只能是猜想。
这个不好的征兆在巳月底终于变成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巳月:[孟夏],四月,忘了说标题是这章文其中某个点发生的故事。
②眉细从他敛,腰轻莫自斜:出自李商隐的《谑柳》,全诗的意思是讽刺见风使舵的谄媚小人,这里用的意思是说明这个登徒子和这个姑娘有一段被抛弃的桥段,后续会提出来。
③惊鸿:古书上并没有这种毒,这是杜撰。
④慢惊风:确实有这种病,百度一下就好了,天冷懒得打字。
⑤莲蓬衣:出现在第一章,忘了注释,这个就是长披风,换了个叫法而已。
这里也要说我喜欢京郎!
但很糟糕的是我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描写这种毒,这就很尴尬了。
这篇文开始其实是有写大纲的,但是第二章就开始跑偏了于是不得不现场构思,很怀疑会锻炼出我的随机能力。
好像终于感觉到一点点剧情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进度。
第6章 暑月
暮色微垂,迟晚背了药篓下山,山道崎岖且险峻,哪怕迟晚已经走上了一个多月他也不敢在这山路上太过放肆。
他零零散散地打听出了半岳门的一点小消息,尽管这些消息拼凑在一起也没法猜测出事情的真相,有总好过没有,村民们对他的态度已经转变了不少,迟晚确信他们会在某一日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独孤大概是真的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迟晚不想从独孤口中听闻这件事,独孤哪怕就是在闲谈之中提了一下,他都皱着眉头思考很久独孤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对独孤有着防备心——那是自然,迟晚虽然同意救治独孤,却不代表他信任独孤——当然是不信的,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一个心怀恶意的人。
圣人也不例外,况且迟晚并算不上圣人。
镇渡村的炊烟会在每日酉时一刻缓缓升起,从村头最近的第一家民居开始,后头的民居也接二连三地升起了炊烟。小村落没有客栈,迟晚只能一直暂住在老妇人家的客房中。
老妇人正在里头开灶做饭,她怕柴火熏着了山生,便把他赶在了门口,折了根狗尾巴Cao让山生拿着玩。山生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伸着嘴去咬手中的Cao,迟晚回来的时候他站起来朝着迟晚扑过去,扬起手向他炫耀手中的东西,然后咿呀咿呀指着门里头,他至今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村里头的人有时候碎嘴山生会长成一个哑巴。
迟晚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阿婆在做饭了?”
山生点点头,把头埋在了迟晚怀中蹭了蹭。
迟晚很喜欢他,他轻轻地拍了拍山生的头,把山生放回了地上。山生扔了他的狗尾巴Cao两只手抱住了迟晚的腿,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迟晚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走,我进去拿竹匾。”
山生这才放开了手,看着他跨过门槛取下挂在墙上的竹匾,又弯下腰搬了个小板凳。他也跟着搬起了他的小板凳。
迟晚坐在了门口分拣着背篓里头的药,山生也好奇地把头探进背篓,他想在篓里随便拽拉出个东西,迟晚腾出只手来拦住他,他在背篓里拣拈出一颗Cao给山生:“这个可以给你玩。”
被放在地上的Cao药收缩了下自己的叶片,山生咦了一声,去扒拉着它的叶子。
等阿婆做好饭,迟晚也差不多挑拣完了,他端着竹匾去内院架子上晒,回来时见山生已经咬了一口含羞Cao。含羞Cao味涩,吃了对山生没有什么坏处,所以当山生被涩得眉毛拧在了一起时迟晚也没有出口拦住他。
晚上吃饭的时候山生安分了许多,阿婆在洗碗,迟晚站在她边上和她谈天。
“山生命苦啊。”阿婆叹着气。
迟晚在这儿住了多久,她就说上了多久,迟晚只知道山生的父母双亡,而迟晚每问起阿婆缘故的时候阿婆就会抹了把眼泪,但她从来不说原因。
“迟公子啊,老妇人求求你,要是到了你要离开的时候,就把山生带出去吧。”
迟晚没有回应。
老妇人又抹了一把眼泪:“迟公子去看会书吧。”
独孤已经在房里了,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见迟晚回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今天去见京郎了。”
他总是喜欢这样吊足迟晚的胃口,哪怕迟晚有些时候并不在意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但显然今天不太一样。
迟晚停顿了一下,他瞥了一眼独孤。
独孤与往日无异,迟晚从来没有见他取下过自己脸上的面具,在今晚他忽然间很想看一下独孤取下面具之后的样子:“我能不能看你面具下的样子?”
独孤坐在床上,他拍了怕旁边的位置,他的眉微微上扬,显得他愈发得张扬:“你过来我就给你看。”
迟晚犹豫了一下,但他仍然走了过去,独孤轻而易举地将他抱了个满怀,他亲昵地吻了吻迟晚的唇,迟晚便抿紧了唇,他今日心情大概是极好,因此仍是温和地取下了迟晚的发冠——自从上次他取下迟晚发冠发现迟晚的另一种风情之外,他便常常把迟晚的发冠摘下来:“明日是花朝节,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迟晚不为所动:“我想摘下你的面具。”
独孤这个时候就笑:“行啊,你自己把它取下来,用嘴咬下来。”
迟晚面色立即就冷了下来,他原先就不是太热忱,现在更冷漠些,他翻身从独孤怀中下来。独孤立即低笑了起来。
“怎么又害臊了起来?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
回答独孤的自然是一片沉寂。
夜至深处,风也轻了不少,迟晚头一回睡不着,他索x_ing下了床,披了件外衣出了房门。
寂寥的夜色中连烛火都不曾有星点,唯有月色惨淡淡挂在天边,却足够照亮整个镇渡村。
迟晚掩了门,坐在了外头的小板凳上,他微微抬眼看了眼月亮,将这些日子所探听到想消息整合了起来。
镇渡村离半岳门约有三百里路,去半岳门必定要穿过镇渡村;迟晚在镇渡村住了许久才发现原来镇渡村的壮年们大部分死亡,只有少部分人带着妻女走出了这个小村落,这与他刚来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半岳门是个武学门派,像这种的门派往往是只习一种功法或武器,比方说如果掌门练剑,那弟子就学剑,迟晚在渡镇村听闻的到的却不止一种,有人说拿刀,也有人说持剑,甚至有人说用的是斧子。
半岳门掌门姓聂,这个消息还是阿婆有一回独孤带着伤回来找迟晚的时候说漏了嘴的,那晚迟晚难得将x_ing子全然对独孤使了出来。
独孤那一晚回来得较早,但他身上那道从心口横越至肋骨的刀痕已经被撕裂了,独孤回来的时候仍然穿着黑色的窄袖衣,他的衣衫上有一团深色,回到房间之后独孤自觉地脱下了上衣等着迟晚上药:“裂了。”
迟晚沉着脸:“怎么裂的?”
“湛青盟有人来挑衅。”
迟晚又问:“结果呢?”
独孤咧出一个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杀了。来了六个人,我全给杀了。”
沉默。
接下来仿佛就只能是沉默。
这是独孤第一回在他面前直说自己杀了人,并且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迟晚是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意识到独孤这个人和他往常救治的人都不太一样。
他攥紧了手中的医书,直到医书上褶皱深得抚不平他才有些觉得自己仍然在救治独孤的行为可笑到对不起世人。
这个人要不要继续救下去,他还能不能救回这个人,他心底已经没有个明确的回答了,他没法坦坦荡荡说他必须要救治独孤。
他最终放下了医书,敛了敛眼光,又回到了他第一回遇见独孤那日的神色:“我已经不确定我能救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