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被文老师选中当嫡传弟子,对叶澜来说就是一件如同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然而今天,他被这个馅饼儿砸痛了头。都说文老师的讨论课氛围很轻松,一般都会让学生自由发挥,也会时不时参与讨论,起些启发引导作用。今天的情况着实让人意外,其他来上课的几位同学,也是一脸兄台保重,自求多福。好在叶澜也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蔫了的,死皮赖脸地求着导师赏脸吃饭,希望得到进一步的指导。
文简看着眼前神态略显忐忑的得意弟子,也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态,因为早上的事儿迁怒到自己学生了,实在不该。自认有错,于是约了学生晚饭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
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衣着打扮,都能看出文老师出身不低。年轻有为,再加上长得帅,很多本科的颜控师妹都拜托过自己偷拍几张文老师的照片,上传校园论坛。叶澜从来没偷拍过,因为他都是光明正大死皮赖脸地求老师和他一起自拍。比如现在,菜刚上完,他就求着老师和他自拍一张,说是要发在仅有三人的师门群里,为督促今年新招的研究生师妹虞佳好好学习,下次才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出来吃饭。文简一直想有个弟弟或妹妹,而叶澜的年纪刚好比他小了几岁。所以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将叶澜当做纯粹的学生看待,更多的是将他当做弟弟来对待。虽然不喜拍照,在叶澜面前,文简也是不吝惜笑容的。
“咔擦——”手机相机拍照声一响,隔壁似乎有感应,传来一阵哄笑。大学城附近的餐馆,包厢之间的隔音效果一向来不好。听动静是a大对面的戏剧学院的某个班在聚餐,像是已经到了酒酣耳熟之际,男生们开始吹牛皮,还牵扯出几句八卦。
“听说了嘛,隔壁班的赵婕伶接到了向毅导演新戏的女主角。”一个男声说道。
“大二就接戏,专业课过了吗?”说话的女声语带不屑。
“你也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起先的男生嘲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角色的,现在行业内那么多弯弯道道,你以为谁都能成为表演艺术家?咱们现阶段还是专心学习,打好基本功吧。”依然是那个不屑的女声,说的话倒是话糙理不糙。
“哎,你还真别说,听说这次向导新片是辉盛投资的。辉盛的掌门人姓单,业内公认男女通吃,你们懂的。”男声还故意压低了说,像是生怕其他房间的人听到,只是不知道隔墙有耳,附近几个包厢的人,怕是都听到了他的话。
八卦正要继续往下三路走,另一个冷静的女声制止了男声,貌似是班长之类的人物,怕大家喝了酒,失了分寸。
叶澜听得仔细,还带提问,“老师,辉盛是不是就是刚给我们学校捐了几栋教学楼的那个公司?听师妹说他们总裁夫人还是咱们学校的校友呢”。
“你什么时候做学问能这么有好奇心就出息了。”坐他对面的文简没好气道。
“嘿嘿,学术之路任重而道远,生活总要有些轻松的事来调剂嘛。”说着扔了颗花生进嘴里,继续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的剧目还没继续,文简就拿起手机示意他,自己要先走。导师向来很忙,叶澜也没在意,继续吃着花生听着戏。
文简的确是接到信息,有事要先走,而非因为听到了关于单承轩的那些流言蜚语想早点离开。毕竟听得多了,他的耳朵已经能自动过滤那些恶意了。从小到大,单承轩什么德行,文简比那些嚼舌根的人了解地更多。单承轩比文简大三岁,却没比文简先懂事多少。十八岁之前的单承轩还算没有长歪,行为正常。只是相熟的几家小孩中,饶是谁也看不出来,十八岁之后的单承轩会这么混账。不过对于女人,文简敢打包票,单承轩是没兴趣的。只是那个人的风评就是如此,现在别人有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也算是自作自受,文简也见怪不怪了。
其实文简一直都很好奇,单承轩到底是怎么长歪的。前有姐姐单承梓,后有弟弟单承安,单承轩原本在家里的存在感并不强,只是十八岁后行事作风越来越乖张。原本单仲宁想把家里公司留给他,谁知道他深得其父真传,不爱家族传承,就爱出去单干。搞了个娱乐公司,几年间还成了业内巨擘。不过也不得不说,H市本就是娱乐业最发达的几个地区之一,单家本家在H市的根系深厚,而单仲宁的哥哥单伯任从政,虽在帝都高就,H市的领导还是很给面子,确实替单承轩省了不少事。
天色已经擦黑,林荫道上,路灯悄然亮起,装点起城市的一条条动脉。因为刚吃完饭,文简放慢了脚步,等来到信息上所说的地点附近时,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边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辉腾。车主身材颀长,半倚着车门,抱着双臂,抬头望着头顶的树梢,似乎在等什么人。文简加快了脚步,听到脚步声,车主转头望了过来。一张脸和文简长得有六七分像,也许是因为年龄上有五岁之差,脸的轮廓要比文简的脸更显成熟与冷硬一些,身材也要比文简更高大一点。等待文简的,正是文家的大儿子,文简的亲哥哥,文廷。
“哥!”文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他和他哥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等文简走近了,文廷才发现文简的左手缠了绷带,刚才是被文简的风衣挡了视线,“你手怎么回事?”
听到他哥的语气明显冷了下去,文简忙解释道,“就不小心弄骨折了,只是左手,没大事。”
“什么叫没大事,单承轩怎么照顾你的,你的手……还要用来写文章的。”
“哥,你知道我左右手都能写字,真没事儿,而且医生也说个把月就能恢复,你就放心吧。”
“那你接下来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让连明来照顾你几天。”
连明是文廷的特助,能力出众,派来照顾他,文简觉得太大材小用了,还是说道,“连明刚和你出完差,就让人家休息吧。单承轩的妈妈留了刘婶在家照顾我。”
“还是阿姨周到,单承轩我就不指望他了。”文简不知道他哥具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和单承轩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必定打嘴仗。之前的婚礼,文简心有余悸。好在他哥还是很有分寸的,婚礼也就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哥,你还记得这棵树啊。”文简忙转移话题。
“爷爷带着我们一起种的。a大改建,这棵树还能保留下来,也算是个时代的见证了。”文廷抬头看着和他们几乎同龄的树,摸了摸文简的头,“你那个时候还穿着开裆裤,一直吵着闹着要糖吃。”
“哪有?明明是你不想种树,差点被爸揍,爷爷才带着我们来学校里种树,说是有小朋友一起玩,你才不哭。”
“……”
“哥,我想爸妈和爷爷了。”
两人一起靠在车边,像小时候一样肩并着肩,透过树梢,能看到夜空中已经闪烁着几颗星星。此处距离a大的西门不远,但此时的车辆行人却很稀少,给兄弟俩留下了难得的静谧来缅怀故人。
而此时的单承轩,还不知道死对头回来了。
3)
Lake House,湖心小筑,听名字该是个文雅之地,却是H市最大的销金窟。这里的老板是虞家的大少爷虞况,他当年看中了H市的一个大天然湖,拍下了附近的地。其他人都以为他要扩展虞氏业务,投资房地产了。没想到虞况没有在湖边建别墅,而是将其进行了扩建,还胆大妄为地在湖中央填土建了个岛,建了个名叫“湖心小筑”娱乐会所,实为H市最大的赌场。(此处架空设定,开设赌场合法,参考现代澳门赌场)
虞况做赌场生意,自己却几乎不下场。今天发小来,主随客便,陪着玩了几把牌九。单承轩没有赌瘾,玩了几局,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就中场休息,去包厢换个法子享乐了。
酒保推开VIP包厢,后面跟着新来的陪酒小弟。颜栩是第一次来湖心小筑陪酒,自己学的美术,画材价格不菲,需要钱,但是家里确是不堪其负,已经不能提供任何助力了。他需要一个来钱快的行当,机缘巧合之下,一个学姐给他介绍来这边做酒保兼职。酒保毕竟工资还不够高,领班见他真有困难,人长得也还不错,就建议他可以去陪陪酒,一来这边的贵人大多不吝惜小费,二来被看中了,跟着伺候一段时间,还是来钱最快的手段。颜栩原本还心中忐忑,但是领班说了,今天的这个贵人不是个床上爱玩花样的主,为人大方,他的情人大多和能他好聚好散,也就把心放下了一半。
虞况用食指弹了弹烟灰,吐了个烟圈,“我说你,不是应该在家暖玉温香,怎么还想着来我这,你们家那位没意见?”
“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他们家的人都眼高于顶,自视甚高,他根本看不起我,不让我碰。你信不信,文简几句话就能把你说痿了。”单承轩倚在沙发上,左手晃着酒杯,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昏暗的灯光下,略显黯淡。
那你还和他结什么劳什子的婚,虞况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