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这个名字占据了宣纸剩下的所有空白。
温辞顿时愣住了。
钟离安写完整张纸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一扭头发现身后站了个人。待看清时,小孩呆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将自己刚才习字的宣纸遮住,憋嘴道:“大哭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温辞本来还有点被抓包的尴尬,见小孩这么紧张反倒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故意伸头假装不知道问道:“小安藏了什么?给师父看看?”
“没、没什么。”
“连翘,帮我拿走小安身后的纸。”温辞抬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钟离安下意识看过去,温辞一侧身,伸手抽出了那张宣纸。
小孩愣了一下,垫脚就要去抢。温辞高举着双手,故意逗他:“小安怎么写了这么多师父的名字?”
钟离安脸忽然就红了,什么“想把师父的名字写的最好看”真的很难说出口,只能气呼呼地犟道:“想写就写了,欺负小孩子也不觉得丢人。”
“好了好了,师父错了。”温辞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折起塞进怀中:“今晚要不要到师父那里睡?”
“不要!”小孩非常有骨气地拒绝道。
“那师父来小安这里睡?”温辞讨好道。
“…………”钟离安看着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颜,那双颜色略浅的眼眸熠熠闪光,一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随便你。”
温辞抱起小孩就亲了脸颊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小安真可爱!”
钟离安上床后,温辞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将那张半面写满自己名字的宣纸小心收起,才拿着枕头返回。
挨着小孩躺下,温辞这才问起正事:“师父要离开王府一段时间,去办件有些危险的事情,小安是跟着师父还是留在府里?”
钟离安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要和大哭包一起。”
答案让温辞一点也不意外。不管是随他运送赈灾钱粮还是留在府内,都有着难以预测的危险,既然如此还是放在他眼前更安心些。
“嗯,那明天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后天就出发。”温辞拉了拉被子,挥手扫灭蜡烛,轻声道:“睡吧。”
这厢几人好像完全没有压力,睡得香甜,而帝都的一所宅院中,有些人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暗室中坐着三个人,他们没有点燃蜡烛,只有绰绰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真的还要劫这批赈灾粮款吗?”
其余二人沉默不语。
这人语气有些急了,又道:“且不说南锦王出身江湖,武艺高强,就是之前那次,真的就能像那个人说的万无一失吗?”
坐在他对面的人也开口道:“这次他们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再下手不论成不成功,我们暴露的风险都大大增加,我不赞成行动。”
“大人,你倒是说两句啊!”最开始说话的男人道:“这样肯定不行!”
许久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缓慢道:“这是那个人的意思,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另外两个人沉默了。
“当初你们要加入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事风险很大,但若是成了,你我得到的更大。”老者安抚道:“你们也莫急,那个人自然考虑到这些问题了。”
“南锦王是江湖出身不错,可到底单枪匹马,他这次安排了几个高手协助,我们只需要提供情报就行了。”
“但眼下往北漠方向的信件肯定查得特别严,若有闪失,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莫慌,这次情报不需要我们送,他们会有人来取的,方法是……”老者压低了声音,窗户上三人的身影凑到了一起,半晌才分开。
“那、就这么办。”男人恨恨道:“这次我也被捐了不少,希望能连本带利拿回来。”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次日一早,王府的豪华马车就驶到了门前,后面跟着一排装着大箱子的平板马车,两侧是重兵把守,一眼看去,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多会漆红大门打开,温辞从府内走出。他个头似乎比往常高了些许,走路微微弓着背,快步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带着赈灾粮款缓缓向城外行去。
王府不远处站着两个路人打扮的小贩,他们交头接耳一会,其中一人匆匆离开。那人穿过了三条大街走到了一座简陋的小院前,四处张望了一会才进去。
“大人,他们出城了,护卫五十人,随侍的两人。”
帷幕后的人点点头。
“只是……”那人迟疑道。
“还有什么问题?”
“属下觉得有些奇怪。”
“哦?说来听听。”被称作“大人”的男子道。
“属下觉得坐到车上的人不太像王爷,虽然衣着打扮一样,但是今天走路的姿态和平时不同。还有大人提起王爷有个女徒弟,功夫不错,经常跟着他,方才也没有看到。”
“我若是王爷,这样的任务怎么也得在身边放个可靠的人来应对突发事情。”那人道:“尤其是他的徒弟据说功夫还不错,不是一举两得吗?”
幕帘后的男人沉默片刻道:“给我继续盯着王府。”
“是。”
那人返回后,依旧和同伴守着王府,只是太阳都落山了,王府还是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异常迹象。
两人有点慌了,大鄢晚间没有宵禁一说,却会加强巡逻,小贩断不该这时还在外面晃荡的。两人合计了一下,只得先躲到附近的房顶继续监视。
直到后半夜,王府的侧门被悄悄打开。原本昏昏欲睡的二人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红衣少女先是在门口张望了一阵,才冲里面招招手,不多会王府里竟然抬出了一顶喜轿,而后便是一排装饰的像是嫁妆的大箱子,和一群送嫁装扮的人。
那红衣少女便是连翘,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只是夜色昏暗,看不清面目,身形倒与南锦王有八分相似。
“送嫁队伍”静悄悄地往城外走去,沿途碰到巡逻的守卫,也很快便放行,没有过多盘查。监视的二人快速将队伍的情况统计了一遍,一人前去汇报,另外一个则继续跟着,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在别人的眼底。
王府的豪华马车里,温辞除去了鞋内的厚垫,换了双合脚的,收起驼背的模样,活动活动肩膀。
钟离安坐在一旁,从马车牵出来的时候,他就在车上了,自然看到温辞怪模怪样的上车,忍不住问道:“大哭包,这样他们真的会上当吗?”
温辞想想:“六七成吧,能骗到最好,骗不到也没关系。这边的护卫也不是假的,况且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司狱的冯大人那边,两支队伍前后间隔了整整一日,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应该非常容易筛选了。”
他们行了一日,速度不慢,已经离大都有相当一段距离了。目前后面没有发现被追踪的迹象,温辞故作轻松,时不时停车下来看看风景,实际也是为了观察情况,他的心一直悬着。
入夜后车队没赶到城镇中,只能在野外露宿。这倒不怪护卫长,他们接到的消息就是自己只是个烟幕弹,护送的是一堆砖头和掺着麦麸的糠,主要是王爷带着他的小徒弟见见世面,所以对于赶不上住宿不是太在意。
但是戏还是要演的,他们燃起篝火,安排了值夜。温辞和钟离安从车上下来,和护卫们一起吃着干粮喝白水。
护卫长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这怎么使得,这馍又硬又糙,莫要吃坏了肚子。”
温辞咬了一口干粮,模样斯文,愣是将一块馍吃出了御膳房糕点的感觉。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你们吃得,我为什么吃不得?唔,更糟糕的我都吃过。”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温辞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护卫见状,也不会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题换到了一旁的“吭哧吭哧”啃馍馍钟离安身上,道:“小少爷也不娇气。”
关于这事,温辞是故意的。他有些矛盾,一方面想要照顾好小安,一方面又不希望钟离安变成娇生惯养的小孩,所以才这样行事,借机看看他的反应。
幸好小孩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温辞摸了摸钟离安的脑袋,道:“小安是个好孩子。”
钟离安灌了口水,道:“大……师父,困了。”
“嗯,我们洗洗休息吧。”温辞牵着小孩,对着护卫长,话里有话道:“晚上要辛苦你们了,请务必认真守卫。”
“王爷,放心吧。”护卫长保证道。
温辞哄着钟离安睡下后,又下了马车,拿出从庄潋那里要来的一袋粉末沿着马车周围洒了一圈。
“这粉末可以驱蛇虫鼠蚁,效果比普通的好,不过毒x_ing有些烈,你们注意不要碰到。”温辞提醒道。
护卫们应下,他们自然不像温辞那样可以睡在马车中,虽然习惯了荒郊野外露宿,但难免烦这些,见温辞连这个都替他们考虑到了,心下不由有些感动。
温辞回到马车,一夜浅眠,稍有风吹Cao动都要起来悄悄观察一番,护卫中有没有别人的人,他也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