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了一眼豆腐脑,没撒,于是在妇人的谩骂声中淡定地转身离开。钟离安一点也不在意,且不说他根本没有毁容,反正温辞喜欢他就觉得无所谓了。
其实少年不是没想过,为什么温辞不替他除去易容。他曾经提过一次,却被对方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钟离安不愿意温辞为难,就没有再问起这个问题。
快回到客栈的时候,钟离安发现附近的告示板前围了许多人,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当时就懵了。
温辞远远看着钟离安一路小跑过来,起身打开房门:“怎么了,这么急?”
“出、出事了。”
温辞心里一沉,莫不是风霁月的人追来了?
钟离安缓了口气,慢慢道:“皇帝和国师死了,宁儿登基为帝。”
“什么?”温辞不可置信道。
钟离安将话又重复了一遍:“镇子的告示板上贴着。”
“我们回去。”
温辞顾不上吃饭,和钟离安快速收拾好行李,快马加鞭地往大都赶去。约摸下午的时候便到了王府,虽然风霁月已经身亡,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人还是从密道潜了回去。
这是钟离安被逐出去后,第一次回到王府,不过眼下很明显没有时间让他感慨。
温辞直接进了房间,庄潋还是他的模样,就是把衣服换成了孝服。
“我猜,你也该回来了。”庄潋看到温辞丝毫不意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外说是宫里起火,国师正和皇帝议事,二人不幸遇难。”庄潋道:“实际上,是风霁月大限将至,拉着皇帝一起赴黄泉了。”
他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说起来也是平平淡淡的。
“怎么不及时通知我,至少让我能、能亲自送他一程。”温辞缓慢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他对温晟殷终究还是有兄弟情义的。
说起这事,庄潋眼神闪烁道:“寻香子的瓶子我找不到了,当时时间又紧,就只能先顶替你去参加。”
温辞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注意到庄潋的不自然,倒是钟离安多瞅了两眼。
“宁儿,怎么样?”
提到温泽宁,庄潋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表情,片刻即逝:“他很能干,冯凌也赶回来帮忙,你放心吧。”
“对了,他说你若是回来了,让人通知他一声,他会来见你,宫里让你就先别去了。”庄潋道。
“阿辞,”钟离安扶着温辞道:“既然如此,你先休息吧。”
温辞此时确实想一个人静静,便点了点头。
正在卸除易容的庄潋闻言抬眼瞥了一下动作亲密的两人。
“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阿辞休息。”钟离安等庄潋恢复小庄的模样后,便拖着他离开了房间。
“你有事问我。”庄潋肯定道。
“你是故意不通知阿辞的,为什么?”钟离安语气并不强硬,可见尚算把庄潋当成自己人。
庄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点道:“我是个不重规矩的人,所以你和他变成什么关系,与我而言都无所谓,但是,阿辞这种亲昵的叫法,在府中还是改一改吧。”
钟离安沉默片刻,点点头,嘴里却还是追问着:“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当今圣上下了封口令。”庄潋摊手:“你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难缠。”
“兄弟?”钟离安一愣:“什么兄弟?”
庄潋见二人和好,以为温辞啥事都说了,才没了顾忌什么都往外蹦,没成想钟离安还蒙在鼓里。
“温辞没和你说?”
“说什么?”钟离安不解。
“那,你们怎么和好的?”
“我知道他是师父,我们就和好了。”
“就、就这样?”
“嗯,还有就是……”钟离安有些害羞地抓了抓头发:“就是师父,同意,呃,同意我心悦他。”
“…………”庄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你就什么都不好奇,什么都不问了?”
“我是好奇,可师父看起来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钟离安理所当然道。
“这才是同意你喜欢他,要是他也喜欢你,让你去死你是不是都不眨下眼的?”庄潋颇为无语。
“就算师父不同意,我也愿意为他去死。”钟离安扬了扬眉毛:“何况,我觉得阿辞对我也不是完全无意。”
庄潋盯着温辞看了一会,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走了?”
“酸臭味太重了。”庄潋瞥了一眼少年。
等庄潋离开后,钟离安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唯一知道的,是温泽宁让庄潋保守秘密。
温泽宁和温辞的感情那么好,没有道理要瞒着他们,从温晟殷和风霁月死后到温泽宁登基结束,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发生的事情很简单,一场鲜血染红了半个皇宫的屠杀。
原本温泽宁无意大范围清理风霁月的人,可当他在准备葬礼的时候,冯凌安排在司天监的内应突然找到了他。
内应告诉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风霁月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了一个黑木棺材。在大鄢黑木棺材是极为不吉利的东西,坊间的说法,黑棺是用来困住死者灵魂的邪棺,所以寻常人不会用这样的棺材下葬。
风霁月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他私库里的一大批金银珠宝全部不见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温泽宁脾气很好,一直是一副温雅知理的模样,鲜少体罚宫人,偶尔被无心冒犯,也是笑笑就过去了。
但脾气好并不等同于没有脾气,相反这样的人一旦爆发会更加极端,而温泽宁的底线就是他的皇叔和弟弟。
如果说风霁月杀害温晟殷让他怒火中烧,那么死后还惦记着温辞和钟离安的x_ing命,足以扯断温泽宁的理智。
温泽宁将与风霁月有牵扯的人全数抓出,让他们跪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挨个询问风霁月钱财的去向和后续计划。但凡不回答或是答不上来的,便是一剑穿心,不假人手。
温泽宁足足杀了一百二十七人,从晨曦破晓一直到斜阳暮色,任由鲜血溅满衣衫,浸透了石板。
而那个连蚂蚁都不愿意碾死的人,眼中却看不到丁点怜悯。
有人找到冯凌,希望这个当舅舅的能够劝劝新帝。
“劝?为何要劝?怎么,吓到了某些蠢蠢欲动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老不死的了?”冯凌却是挑眉一笑:“我一直觉得这个外甥x_ing子太软,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
“可这样,怕是要落下了个暴君的名头了。”
“哈哈哈哈哈,他杀的有几个是无辜之人,不如去问问那些宫中哀嚎的孤魂野鬼,这事痛不痛快!”冯凌一拂袖,对着身边的男人道:“文生,去给我拟一篇奏折,将司天监上上下下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写全了,明天找牛车拖到大殿上。”
冯凌确实知道不少,但大多是宫内腌臜的事情,都是一摊浑水,那里面没几个干净,他不想当别人手中的刀,所以从来不掺和。
眼下,该拿出来说道说道了。
温泽宁刚下了朝,就得到消息说温辞已经回来,他匆匆换了件衣服就往王府赶去。
温辞比昨日似乎精神了不少。说来似乎太过无情,对于温晟殷的死,他总觉得不够真切,所以那层悲伤也淡淡地,只是挥之不去。
温泽宁进王府时,恰好碰到了出去给温辞买小食的钟离安,回到府里的少年没有戴斗笠,把温泽宁吓了一跳。
“弟……小安,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风霁月干的?!”温泽宁按住钟离安的肩膀激动道。
钟离安眨了眨眼,解释道:“不是,这是庄潋做的易容。”
温泽宁略一思索,大概猜到了原因,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你这么早出去买什么?”
“酸枣糕,阿,师父胃口不好。”钟离安答道。
“皇叔他,昨天有听说什么吗?”温泽宁小心翼翼地询问,面上竟露出了几分胆怯。
“嗯?什么?”钟离安忽然想起昨天和庄潋的谈话。
“没、没有,我们去找皇叔。”温泽宁岔开话题。
两人去了温辞的房间,温辞似乎正在和庄潋说什么,见到他们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皇叔!”温泽宁抢先一步扑到了温辞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将脑袋埋在肩窝。
钟离安:“…………”
“乖宁儿,辛苦你了。”温辞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温泽宁的脑袋。
“没有,不辛苦。”温泽宁像小孩似的蹭了蹭,搂着温辞的手渐渐收紧:“皇叔,如果宁儿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会不会讨厌宁儿?”
钟离安注意到温辞和庄潋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会,皇叔永远不会讨厌宁儿的。”温辞亲了亲温泽宁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