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筋脉撕扯般的疼痛。今天是第五天。灼光发作,以暖呢?我眯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看清。
“没有办法,我们没有得罪洗砚阁,我们凭什么为你赔命?”
好吵……真讨厌……都闭嘴……
我踉跄着,步伐不稳。
平静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澜。静又。
他站在人群之外,漠视着我一身的伤口。
什么飞扇公子。什么少庄主。什么玉面医邪。狗屁。哈哈。
众叛亲离。
我拄着剑,自己的血顺着迫夜缓缓下滑。血珠子滴答滴答,连续不断。静又看着我,黑黑的眸子里没有情绪。看着我走向灭亡么。
“你们让开,让开!”人群乱了一下。我抬头,一个小小的影子奋力挤进来。以暖。脸上突然一痒,什么东西滑下来。小家伙身上净是伤,估计是刚才想靠近我被误伤的。他冲过来,扑进我怀中,嚎啕大哭,全是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音。我推开他一点,看着他哭花的小脸,抬手为他擦脸,忘了自己手上全是血,小脸上更花了。
“对不起……”我苦笑。
以暖一看我的手,血r_ou_模糊,是刚才被飞火流星炸的,哭得更凶了。我抚着他的长发,低头抵住他的额头。
“不哭,不哭不哭啊……”
以暖哭得打抽,扁着嘴哭道:“少爷……您别笑……”
我一愣,他却说,“少爷,你每次笑,都悲哀的让人难过……”
傻瓜……
“怨我么?拉着你一起死。”
以暖摇头。直往我怀里钻。撞到伤口,我嘶了一声。可是还是搂着他。
“以暖,当年我被我爹赶出家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的人都围着我看,连对我最好的余嬷嬷都不理我。众叛亲离。现在何其相似。”
“少爷……你别说话了……”以暖用小手拼命地擦着我嘴边不停外溢的血。
“可是我对我自己说,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我会回来。可是很累啊,以暖……”我的身体在往下沉,以暖根本架不住我。
三天两夜,整整打了三天两夜。八百多人轮着对付我一个人,绰绰有余。内力不够,飞扇根本不能出袖,这些人好了解我。
“少……少爷!”以暖绝望的脸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消散,好像睡一觉……以暖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劈手夺过迫夜就往颈上抹。我上前抓住剑身,还是晚了。皮r_ou_翻开,血流如注。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用以暖的血啊,快啊,以暖的血不是解药么……”
“没用的了……”我拈着他一缕秀发,“我是救过你,你也无须如此,真笨……”一人想偷袭,前脚刚出迫夜一道剑风飞了半条腿去。
以暖却是一脸的解脱:“不,不会啊……以暖,喜,喜欢少爷……”我顺着崖壁下滑,跪坐在地上,以暖扑倒在我怀里,含着笑,缓缓阖上双眼。
我抬头,看着眼中饱含欲望的一张张人脸。
“你们真是一群傻子。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利用?”有几个人的表情变了几变,
“楚木啸?路成天?你们怕是早知道我是谁了吧?”我笑意更大。
“你玩的什么玄虚!”左燕大怒道。刚想上前,迫夜流光一闪,便又止了步。我咳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抱起以暖,伸出右手,一块金令吊了出来,迎着落日之光熠熠生辉。
“兰陵……令!”
“我就是兰陵王……我有十方图,呵呵……”
“楚木啸,难道你打算趁乱独吞十方图?”左燕怒道。
还不笨么。
我打横抱起以暖,走了两步,之后重重到地。
真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这尉迟雷焕死了以后会怎么样。我气绝之前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唿哨,歌舒威宁。他的军队也来了。
真热闹。
“这小贱人是跟着那尉迟雷焕一起来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觉还在。这些人还不错,忌讳死人,所以没怎么为难我的“尸体”。我躺在地上,身边应该是以暖。
“你傻了还是哑了?”说话!
耳光声。闷钝的倒地声。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尉迟云扬的男宠还是尉迟雷焕的?”
“尉迟云扬的。应该是。”连城霏的声音,“尉迟雷焕很讨厌他。”
“怎么办,现在他死了,歌舒威宁的军队就围在山下,连将军你带了多少人?”
“东正阳呢?为什么一直没有看见他?”
“东盟主从来都是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也不多。不过……我早觉得不对劲了,好像自打上了出岫山,我就一直没见过他!”
“小贱人你说!”
“既然知道他就是兰陵王,还有十方图,这贱人一定知道。”
“怕什么,不是还有萧瀚山庄吗!”
“怕是没这么简单!”
“哼,不说我倒是忘了,路成天,我看你把自家女儿都往上送,想必有所收获了吧!”
“胡说!根本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尉迟雷焕今天是筋脉逆转的日子?”
“尉迟城,他说的!”
“你女儿的作用也不小么……”
“算了,老子才没这个闲心搞什么天下,什么得十方者得天下,老子不感兴趣!倒是这个小美人儿……”
“唉,不愧是尉迟云扬的人,怎么看都是一身销魂蚀骨的媚态啊……”
“路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城霏冷声问,“这个可是我的东西!”
许多声音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我竟也听不真切。
又是一个耳光。“小贱人你乱动什么?这么快就想要了?嗯?啊!混蛋竟敢咬我!”
“诶,他要干嘛?”
好像是有人在地上爬动,缓缓的,万分艰难地爬着。离我越来越近……
“爹!怎么会这样!”路珠儿尖叫:“你不是答应我,等事情完成,就把他武功废了给我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谁知道这小子x_ing子竟然如此烈,自绝经脉!”
“可他现在死了!”
“他没死!”
撕心裂肺的喊声。众人似乎愣了。我感到有人爬到我身边,抱着我的头,温柔地拍着我,像哄着不足几月大的幼儿。“他只是睡着了,睡着了。福儿乖,福儿好乖,福儿从小就比别的孩子乖,从来不惹事,哭都很少……福儿一生气就闭着眼睛假寐,福儿醒醒,不生气了,对不起好不好?福儿乖哦,不气不气哦……”温润的泪止不住地垂着,滴落在我的脸上。
刹那的恍惚,我竟然以为,我躺在娘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