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静又被月柔留下了。我独自回房休息。坐在床上,我看见自己胸前的莲花又盛开了一层。气血中的y-in凉之气也盛了一层。现在只要我一运功调息,就是一种死人的温度。那边聊得挺欢,大半夜了静又没有回来的意思。窗外的月光泼进来,冷冷清清的。师父说练乱雪纷飞的人最忌动了心x_ing,我这种活死人的x_ing格刚好合适。他说这话的时候,静又刚刚从外面玩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他看着我双手双脚上都吊着十几斤的石头满地爬,好奇地问师父:“爹爹,小乞丐在干什么呢?”师父满脸慈爱:“他在练功夫呢。”静又拍手跳着:“好玩好玩,爹爹我也要!”师父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傻话,会勒破皮肤的。”静又又说:“爹爹,静又饿了。”师父说:“好,饭已经做好了。”在他们关门之前,我模模糊糊听见一句:“爹爹,那个小乞丐不吃么?”师父答:“等他能拖着石头像人一样走路的时候,才给饭吃。”静又清脆地说:“爹爹,那个小乞丐总是脏脏臭臭的,还满身是伤,静又不喜欢他。”师父说,“爹爹也不喜欢他,可是他是很有用的……”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回来了?”我没有睁开眼睛,静又吓了一跳:“啊,那个,雷焕,你没睡呢?”我淡淡地说:“今天是运功疗伤的日子。”静又安静了下来。我说:“疼痛是帮你打通血脉,是男人就忍着。”半天,静又还是没动静。我睁开眼睛,静又怔怔地看着我。
他第一次看见我运功是散发着的荧荧的冰蓝色的双眸时,吓得哭了。说什么也不让我帮他通脉,还对着我拳打脚踢,说嫌我太脏。等师父制住他,他又哭又闹,说是太疼。其实,师父考虑到这一点,才把我的内息调整成逆转,大部分的疼痛都转到了我的身上。那天晚上,他挣扎得太厉害,我倒在床上,第二天吐了一天的血。
那时候他筋脉疏通,精神好了不少,师父正领着他在山下逛花灯。
“你还害怕?”静又低下头,说:“雷焕,其实你更疼吧。”我扬扬眉:“还好,怎么会这么说。”静又勉强笑笑:“雷焕,我欠你真的很多。”
“别废话了。快点。”
“雷焕,我……”
调息过后,静又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想说什么就说吧。”静又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缕长发,轻轻说:“月公子很关心你呢。”我等着下文:“怎么?”静又说:“一个晚上,他问的都是你的事情。问到最后,还掉了眼泪。”我说:“你都告诉他什么了?”静又从没见过我这种表情,略为一愣:“就告诉他关于你的事啊……”
见鬼!
我定定神:“你回房吧。我还有事。”静又偷偷看看我,我突然说了一句连我也没想到的话。
“从我记事起,月柔就是我爹的男宠了。你,还是好自为之。”
静又咬咬下唇,一点脚,飞没了影。
最近我的情绪不那么容易控制了。也许是副作用,师父提醒过我。乱雪纷飞是邪功,也是毒功。或许我会疯掉。
“雷焕,你的自制力太强,容易郁结于心。”师父说。
“雷焕,睡了么?”是静又。我感到头疼欲裂,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雷焕?”静又轻敲窗棂,扣扣声在寂静的夜中突兀不已。
“你做我的徒弟么?因为你还有用。我从没见过你真么坚韧的人。我实在是不想半途而废了。”
“你,你真讨厌!不准你叫我静又!你这脏兮兮的垃圾,滚远一点!”
“爹爹,静又想吃鱼了,静又想吃鱼!”
“大冬天的河都结冰了,哪里还有鱼?”
“静又不管!静又想吃鱼!叫雷焕下河去捞嘛!把冰砸了不就行了么!”
“雷焕,听见了么?”
“鱼,鱼呢?”
“静又,雷焕伤的不轻,又招了严重的风寒,会出人命的!”
“都是你!没有捉到鱼!你这个垃圾,臭乞丐,死哑巴,废物,废物!”
啊——!一口气从丹田直冲入口,瞬间的腥甜让我失了神。撕心裂肺的怒吼吓得静又破窗而入,我承认,我失控了。我一手薅住他的衣领,把他逼到墙上,一手凝气为剑,抵在他的喉咙上。“你说,谁是废物?谁是?为什么,为什么!”静又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柔顺而脆弱。
他一点反抗都没有。软软地靠在墙上,咬着下唇,等死。
当爹被我的嘶吼惊动来的时候,看见浑身是血的静又抱着发了疯自残的我哭到失了声。
后来我醒了。我躺在床上,有那么一会儿想不起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稳,而且幸福。
余嬷嬷轻轻扶起我,像哄婴儿似的拍着我的背。我倚在她的怀里,困得想睡、
“小少爷,你可不能轻贱自己的身子啊。当年你娘为了生你九死一生,你这样太不孝了……”
“余嬷嬷,我娘会为我伤心么。”我发现,我的嗓子沙哑,很难听。
“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啊。你娘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还,还……”余嬷嬷有些发颤了。
“余嬷嬷,我想睡觉了。”我含糊不清地说。我累了,真的。
“好了,那就睡吧。好好睡一觉,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睡吧,睡吧……”
娘,儿子真的很想您啊。我嘟囔了一句,睡着了。
第5章
那天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后来余嬷嬷向我提起,还是心有余悸。她说那天我发了疯一样用气剑自残,全身都是伤口,血向外面一直涌一直涌,止都止不住。静又也伤得不轻,抱着我疯哭。我爹进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亏得他内力深厚,才制住了俩疯子。月柔差点晕过去,一把推开静又,抱着我尖叫,福儿,福儿,你这是怎么了?
场面乱得可以。
可惜我没看到。等我醒了,静又还在养伤。我缩在被子里,幻想我正躺在娘的怀里,又温暖,又柔软。
自从我接管了山庄,才发现一个问题。我爹是个真正的江湖人,庄上的生意他基本都不管。他不热心争权夺利,宝藏秘籍,萧瀚山庄一直都逍遥世外。但是我和他不是一种人。现在战争连连,药材生意特别好做。萧瀚山庄有医神医邪的名头,进账显然特别容易。那几年除了医神的名声,萧瀚山庄实际上正在败落。可是我不要。我赚钱的手段让老管家惊诧不已。他可能没想过一个出身豪门显贵的公子怎么会如此的贪婪。
我想俯视众生,仅此而已。
北边匈奴,羯凉,西北边漠麓,夫余,南边大楚,柳,随。大凛的日子不怎么好过。萧瀚山庄地处西南,算是安全地带。
所以,我无需担心。
“主子,王爷说,想和您谈一谈。”
我正在品茶,“什么?哪个王爷?”
“说是求兰陵王来了,让属下回来问问主子,上次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
“回那个柳王,没有商量,铁卫能借出去的都借出去了,柳王自己惹的事情,他自己解决。我萧瀚山庄,不是镖局。”
“是,主子。”
暗卫瞬间消失,我站起来,负手而立。这是我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想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背着手,看着窗外出神。那感觉,就好像她随时都会扑到我背上,然后嬉笑着问,大呆子,又想什么呢。丫头,我不在那边,你过得可好?可有人欺负你?丫头,傻丫头,你走了,我再也没那个口福吃你做的菜了。你先过去了也好,我可能不久之后也会下去陪你了。想我了没有?小傻瓜,我说过,你那对大眼睛里只能有我,只能看着我,只能对着我笑。
胸前佩戴的小荷包里有一只小小的玉石耳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丫头,你给我记好了。
“好像你的下人都知道,你有一个夫人。”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逆着光,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