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再度撩起幔帐,似是要离开。苏仲明慢慢抬起上半身,怔怔地盯着他,一启唇,便难以置信道:“李……旋……?”那蒙面人一听,大吃一惊,没有回头,只是迅速地跑了,从打开的窗子跳了出去。
“李旋!”苏仲明跟着跳下床,一边大喊那蒙面人的名讳一边迅速穿好了鞋子和裘袍,打开门,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李旋!给我站住!”奔到外面,冒着小雪,一路跟上,却被雪花迷乱了视野,一瞬间,那蒙面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李旋!既然活着回来了,为什么不肯出来相认?你出来啊!有勇气活下来了,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我!”苏仲明站在雪中,站在腊梅林的一处,向四周乱喊,然而过了半晌却依旧没有人语回答,他只好就着自己的直觉去寻找那个蒙面人。
他觅了许多地方,来到慕容家的染布坊,只有那里有藏匿的地方,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那里头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大步走进去,对着黑暗喊,“不要跟我玩捉迷藏,是个大男人就有种站出来,姓李的!”
声音落下,他又东张西望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登时决定痛下沙手锏,掏出那枚玉指环,捏在指尖,对黑暗发了微胁话语,“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戒指捏碎。”话落,他又左右望了一望,仍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好啊……好啊……”他把玉指环收了起来,决定堵上最后一注,大喊一声,“你不肯出来,那咱们就在黄泉路上再相见了!”紧接着拔出秋雪剑,横在自己的颈脖前,佯装要以利刃抹颈,只是这样,便有一个人影快速闪出,夺过了他手里的利刃。
“李旋……”苏仲明立即伸手,要抓住那蒙面人,岂料那蒙面人连连退后,退到了三米之外的地方,侧过身,喝止苏仲明,“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苏仲明怔住了,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人补上的话语,“李旋……已经不在世上了。”
苏仲明愣了愣,脱口:“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什么意思?”那蒙面人沉默不答,苏仲明自顾生出不好的遐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否则你为什么不肯光明正大来见我?要这么躲避我?”
那人似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要我告诉你几遍?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苏仲明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凉了大半,微微垂下头,只听那人续语,“已经‘死’了的人……你怎么敢要,你只会嫌弃他是个累赘……”
没有直接回答他,苏仲明掏出那一对玉指环,说:“我给你选择,并且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是希望我把这对戒指扔进旁边这个大染缸里,还是像以前那样戴着?”
前者,意喻一拍两散,后者,则意喻欢喜大团圆,如此简单的含义,定雪侯怎么会不明白,闻言,暗暗惊慌失措,“你……你不要逼我。”
苏仲明严肃道:“是你在逼我!我只告诉你,无论你选择哪一个,后悔的人绝对不是我!你如果当真不肯认我,我不会有什么损失,我甚至会感谢你,感谢你给我一个可以娶妻生子的机会!你应该知道,我这一路的旅途中,都有多少个女子陪伴,我可以把她们都娶了,以后儿女成群,幸福得很!”
定雪侯暗暗沃紧双全,心里不愿他这么做,却又不敢开口,许久,就在苏仲明默认他选择了前者而作势要扔出那对玉指环时,终于张口出声,“如果我回到你身边,你会后悔的!甚至会嫌弃我,对我失望!”
第101章 第101话
苏仲明不由呆愣,眼前的男子并不是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定雪侯,那个男子不会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如此畏畏缩缩,不会像他这样没有勇气。
“你……你真的是李旋?”片刻,苏仲明张口,想求个确认。定雪侯坚定地回答,“不是!我不是!”苏仲明哑然,沃紧手里的那一对玉指环,愣了愣,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过了一会儿,苏仲明突然大笑起来,脱口:“你唬我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承认了?你要是不承认,以后我就叫你为李因宸了!”
定雪侯即刻变得异常严肃,叫道:“这不是笑话!仲明……我根本看不见你,你知道么……!”苏仲明理所当然道:“现在是大半夜,没有灯,你我当然看不清对方了。”
定雪侯否然,“不是!”接着举起手,指尖无在眼皮上,“我如今……是个瞎子!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苏仲明闻言,面庞上的神情凝住了,替换上的是满面震惊。他微微张口,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的黑影子,片刻才出语:“怎么可能,你的举动一点也不像是双目失明的样子啊!”
“我要是说谎,现在就可以五雷轰顶!”定雪侯举起右手,对天发誓。苏仲明再次僵住,不言语。定雪侯听不到他的回答,心里便开始往最坏的结局想,他又向后退了一两步,随后要奔出这座黑屋。
苏仲明见状,急忙脱口喊住他,“别走!李旋!你受伤了由我来包扎,你瞎了由我来照顾!没有人会嫌弃你!”定雪侯的右脚落定在这座屋子的大门,人定住了,苏仲明趁此机会快步走上前,张开双壁娄报住了他,侧脸贴着他的后景。
“你……要说话算数……”定雪侯启唇,内心仍旧担忧着将来。苏仲明学着他方才的口气,回答:“我要是骗你,现在就可以五雷轰顶!”
劝住了定雪侯,他才松开手,把定雪侯的正面深子转过来,抓起定雪侯的手,将那原本就属于那男子的玉指环套回了指间。定雪侯抬起手,也把他娄进淮里,并且扯下了蒙面的布巾,以敛贴着他的侧脸。
忽然,苏仲明叫了起来,“等等!你脸上有什么?次到我了!”定雪侯愣了一愣,把脸移开,莫了莫自己的脸,疑惑不解,“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苏仲明抬起手,一莫,就莫到了他的下巴,微微皱眉,“可恶,你多久没有剃胡子?连我的手都刺了。”定雪侯无辜道:“我两只眼睛是瞎的,怎么拿刀子剃啊?”又把他报紧了一些。苏仲明忙蜕了蜕他,“别把你的胡子贴过来!”
翌日一早,小雪停了,积雪融化了以后,使天气格外寒冷,阿麟天多冷得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打算叫苏仲明。她只刚抬起上半深,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一看身旁的苏仲明,就注意到娄报着他睡得正熟的另外一个男子,登时吃了一惊。
“二爹爹?”阿麟天多不禁脱口,一句话吵醒了苏仲明。他张开眼,望了望阿麟天多,疑惑道:“阿麟怎么了?”阿麟天多径直指着他身旁的男子。苏仲明把睡梦中的定雪侯蜕开了,抬起上半深,感觉到一阵寒意,叹一声,“好冷……”又对阿麟天多说,“阿麟,下床穿衣服了。”却是不肯把定雪侯突然回来的详情告知。
“嗯。”阿麟天多应答一声,跟着苏仲明爬下床时,随手扯了扯定雪侯,把定雪侯唤醒了,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二爹爹,男子汉是不可以睡懒觉哒!”定雪侯立即抬起上半深,伸手莫了莫身旁的床面,“阿麟,你大爹爹呢?”
“我在这里……”苏仲明在床外穿着衣服,正经答道,然后拿了小衣服披在阿麟天多的肩膀上,又搀着定雪侯下了床,替他穿衣。阿麟天多愣愣看着,疑惑地歪了歪头,对于定雪侯失明之事尚不知情。
早上有人端了一盆洗脸水和一壶漱口水过来,苏仲明替定雪侯擦了擦脸,又命令他坐在凳子上,又掏出一把锋利的碧首为他小心而又认真地剔除胡渣。
“你怎么会知道玄岫谷的路,怎么会拿着蓬莱玄君的剑?”苏仲明捧着他的敛,一边为他剃胡渣,一边追问。定雪侯小心张口,“我一醒过来,人就在玄岫谷里了,谷主用自己最好的药医治我的伤,等我的伤愈合了些,打算离开,他就非要我拜他为师学他的武功才能放我走,我答应了,他又要我拿着他的剑,我只是学了两三日就跑出来了。”
苏仲明愣了一愣,奇道:“他要你学他的功夫、用他的剑做什么?”定雪侯不答,苏仲明想了一想,又说,“我听说他曾经与黄延有些过节,不知道是否跟这个有关?”定雪侯张口,只答,“不知道。”
苏仲明把碧首收起来,又为他擦了一擦下巴,说:“其他人应该也醒了,我叫他们过来看看你吧!”定雪侯答,“不要,不需要。”苏仲明扭头向他,“为何?施洛秋也来了,好歹让她见一见啊。”定雪侯一意孤行,“不……”
苏仲明拿他没有办法,答道:“那你就乖乖地留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走,我带阿麟去饭厅,给你拿早饭来。”话落,一见他点了头,就带着阿麟天多出屋去了。
到了饭厅,苏仲明见众人都早已坐在了位置上,桌案上也已经放置着热乎乎的早饭,便大步走上前,让阿麟天多坐在一个空位置上,又望了一眼东家的主座,问道:“东家还没有来么?”叶双双答,“还没有,不过他派人交代过,让我们先吃。”
苏仲明没有入座,瞧了瞧案上的豆浆、油条、小笼包子和小米粥,便请饭厅里听候吩咐的侍女把四根油条、两碗豆浆、一碟小笼包子以及两碗小米粥呈到丹盘里,送到他自己的厢房去。众人疑惑不解,边吃边问:“干嘛突然要吃这么多?还躲到房里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