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行夜松开手,将七宝放了下去,“曲悬壶找他何事?”
“他给了我样东西。”
秦泛舟的声音陡然传来,接着从后面抱紧凌行夜,下巴搁在他肩上,闷声道:“我就在后方,你都察觉不到我。”
凌行夜揉了揉眉心,“我灵力都没有,哪有那通天本事。”
他轻敲上秦泛舟的手,浑身别捏地动了动,“松开,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上次这样,你是直接打晕我的。”秦泛舟眼帘微垂,声音低沉,手下紧了紧。
凌行夜蹙眉,“你是在怨我?”
“不,”秦泛舟笑了一下。
“我是在感谢你,你让我知道,拥有强大的实力有多么重要,比如现在,我面临的就不再是苦苦的哀求,而是多种选择,像这样······”
秦泛舟忽然侧头,埋在凌行夜颈脖间,齿间微动。
凌行夜身形猛地一颤,睁大眼睛,冷声道:“秦泛舟!”
“凌行夜,你说错了,我不是怨,而是很怨恨!很怨恨!!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想要将你饮血噬骨!”
秦泛舟附在凌行夜耳边,低声道:“所以,离我远点,不要再将对秦曜的追思,放在我身上,我不需要,知道么。”
语毕,他松开手,身形向后一退,消失在原地。
七宝瞪着漆黑的眼睛,虽处于懵懵然的状态,但是作为秦泛舟的契约兽,敏锐地察觉一些不对,立即追了上去。
凌行夜站在原地良久,默默地笑了声,随即紧抿嘴唇。
确实不需要了,如今,他亦不是当初那个秦泛舟,这九洲内,他不再一无所有,不再籍籍无名。
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回归到他身上。
如此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炎御捧着一壶琼玉液,打了个饱嗝,稍作踌躇,上前道:“本座瞧这九洲完全无趣,不如跟本座回墟末,潜心修炼吧,到时候过个几千年,突破到灵帝,来个武碎虚空,岂不美哉?”
他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往常直截了当的拒绝声,顿时愣了。
“我会考虑。”
凌行夜说完,向府邸外走去。
他找个最高的酒楼,给了些灵石,一路畅通无阻地登上楼顶,躺在空旷的地带,枕着脑袋看天上繁星。
好像自十六岁起,便再无此悠闲的时刻,可以放下所有的烦恼顾虑,享受魔域没有的宁静安然。
但是很快,一道y-in影落了下来,凌行夜半阖的眼睛睁开,不悦地坐起身。
“何事?”
他么的,这都找的到,难不成炎御把他卖了?!
似是看出凌行夜的郁闷,唐景修轻笑了声,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了下来。
“你还是像在学院一样,没事就喜欢在最高处待着。”
凌行夜不可置否,细细想来,渊古学院像是上辈子待的地方了,记忆有些遥远。
“听闻你已经将传音玉交给姬紫煌,你想做什么?”唐景修微微侧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传音玉,随口问道。
“卸绝位,离战司。”凌行夜顺势躺下,头枕手臂,望着夜幕上的星辰,懒声道。
“待烦了,反正战司缺我一个不少。”
“之后呢?”
凌行夜轻挑眉梢,道:“没想好,估计找个地方修炼,先把灵力恢复了。”
唐景修眺望远处,唇角轻勾了勾,“要不要回渊古学院,那里的鸿蒙山脉,可是大陆灵气最浓郁之地。”
“我会考虑的。”
凌行夜语气散漫,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没解决完,哪能说闭关就闭关。
“那你考虑好了可要告诉我。”
唐景修抛了抛手中的传音玉,回头笑道:“我陪你去。”
“呵,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暗司绝位不要了?”
凌行夜只当唐景修在开玩笑,暗司升位向来是三司最难,这么多年,他可是知晓唐景修为了得到绝位,做了多少努力,要是就这样卸位,之前不都白费了么。
谁知唐景修脸上全然没有笑意,垂眸盯着他半响,弄得他莫名尴尬,只得坐起身,躲开那垂落的视线。
唐景修轻叹了声,“你忘了么,”
凌行夜一脸莫名其妙,“忘了什么?”
“你当年说过,若进三司,必入暗司,当个暗绝,快活度日。”
凌行夜一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年少,认为掌司对内掌握生死大权,战司对外御敌格杀勿论,两者像是称霸九洲的巨头,无人可挡。
唯独暗司,可以对这两司进行干预惩处,所以他认为,若入三司,当首选暗司。
但秦曜死得不明不白后,他毫不犹豫地入了战司,那里蛛丝马迹更多,于他更有利。
“若非你提起,我都快忘了。”
凌行夜撑着下巴,回忆道:“好像那时,我俩还定了个赌约,看谁先登上暗司绝位。”
说到这,他轻笑了声,“这样说来,岂不是你赢了。”
唐景修默然,从一开始,便只有他一人在履行,何来赢字之说。
凌行夜挑眉,见唐景修沉默的模样,忽然涌起一个诡异荒唐的想法,干巴巴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响起。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个入的暗司。”
唐景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凌行夜突然说不出话来,连唇角的笑意也淡了去。
半响,他低声道:“为什么?”
渊古学院时,他与唐景修相交不错,但也仅此而已,连好友都算不上。
真正熟悉是他入战司后,唐景修一步步登上绝位时,他偶尔需要他的相助,一来二去,才有的深交。
唐景修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淡笑,“鸿蒙山脉,你为我一步三回头,还记得吗?”
凌行夜眯起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扭头盯着唐景修片刻,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年,唐轻虞七里枝杀了胡莘·潇牙,轰动了九洲,虽然到处是喝彩赞赏声,但彼时的唐家,却是被推在风口浪尖上。
渊古学院的学员,大都是世家子弟,各方势力均衡交错。
唐景修作为唐家嫡系,因此事,瞬间变得独特起来。那段时间,无人敢搭理他,但多的是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毕竟帝太后尚未表明态度,众学员也不是傻子,谁都怕触到霉头,惹祸上身。
凌行夜知晓此事,但未多作留意,他对唐景修的印象只有天资愚笨,沉默寡言,两人又无交集,自然懒得理会。
直到师兄唐卿发话,说唐家近日局势难定,他们也顾不上唐景修,请他帮忙照顾一下。
那时,他与唐景修像是学院的两个极端。
他在学院一呼百应,身后随时跟着大波小弟,游手好闲是他,捣乱闯祸是他,但是,天资惊绝的是他,深得老师喜爱的也是他。
唐景修则全然不同,他虽勤奋努力,但比起其他人,天资略次,所以实力的差距不断被同辈拉开,这也造就了,他越来越沉默不言的x_ing格。
凌行夜并不喜墨守成规,所以像唐景修这样中规中矩的人,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但到底是师兄之意,他怎么也得给些面子,于是尽管对唐景修十分不感冒,也时不时关注一番。
渊古学员,每日的必修课便是去鸿蒙山脉,在一处山泉环绕之地修炼。
有次,在众人都散去离开时,他顺道一瞧,没见到唐景修的身影,于是拉了个人询问,得知唐景修还落在后面。
他忖度片刻,往回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正被几人欺凌嘲笑的唐景修。
他顷刻上前,二话不说地收拾了几人,打得他们磕头认错。
唐景修当时低声道了谢,站在原地没动,衣袍上残留着几个脚印,脸上还带着几分怯懦。
凌行夜莫名恼火,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是唐家嫡系,仗着这身份,有谁敢动他?
现在,几个不知名的学员都能欺负到他身上,只能说明他们料定,唐景修不会、亦或是不敢告诉其他人。
一点胆魄都没有!
凌行夜心底唾弃不已,暗想这幅模样真是跟唐家人格格不入。
他有些厌烦,语气不善道:“跟上。”随即转过身,手负身后,在提步离开时,却发现后方毫无动静。
凌行夜一扭头,不耐道:“愣在那干嘛,走啊。”
唐景修站着没动,踌躇片刻后,低头道:“你先行离去吧,我还未完成今日的任务。”
凌行夜顿时翻了个白眼,“你理那些作甚,谁知道你修炼了几个时辰。”
唐景修摇头,“我本就落后众人,若是再偷懒,岂不更落人话柄。”
往日倒无所谓,但近来唐家诸事繁多,他不能再给家族抹黑。
凌行夜面色微冷,他耐心本就不好,劝人离开已是看在唐卿面子上,碰到唐景修百般推拒,声音顿时冷了。
“随你。”
他撂下话,正欲提步时,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轻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