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卞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句:“既然已经成婚, 又互称相公与夫人,为何我们晚上是分床睡的?”
龙静婴抬眼,“因为怕夫人介意。”
以前先皇向来习惯一个人睡,不喜欢身边有人。
龙静婴话落, 接着继道:“……若是夫人不介意,我自然睡在哪都好。”
龙静婴说罢,苏卞立刻不由自主的想象了下和龙静婴睡在一块的场景。不过才想象了一会,便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苏卞皱眉道:“还是不了。我习惯一个人。”
龙静婴料到如此,所以并不意外。
因为苏卞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的缘故,所以苏卞也就不知,实际上他早就在怀安与玄约‘同床共枕’过。
在怀安时,他闭着眼同玄约躺在绿林寨山寨里的床上,神色平静。
——虽然大部分的原因是懒得理玄约。
说罢,这时,月瑶端着一盆热水很快去而复返。
月瑶端着热水进屋,继道:“大人,热水来了。”
龙静婴泰然自若的家将铜盆上的干毛巾拿起,沾s-hi后,便要准备像之前的几日那般给苏卞擦脸。
之前的那几日苏卞分明未觉得有任何异样,可今日无端的就觉得别扭了起来。
潜意识里,对方的身份似乎不应该做这些。
苏卞抬手将对方拦住。
苏卞道:“还是我自己来罢。”
说罢,便准备接过龙静婴手上的毛巾。
孰料,只听龙静婴淡淡道:“这等小事怎能劳烦夫人动手,还是让我来罢。”
接着,就像之前的那几日一般,动作仔细又温柔的替苏卞擦着脸与手指,细致到甚至连指缝都未放过。那极为小心翼翼的动作,
就仿佛他像是一个精致易碎的陶瓷一般。
苏卞微怔,表情有些错愕。
但这还不是极致。
擦完脸,对方将毛巾搁回盆内,然后泰然自若的在苏卞的脚边跪了下来,替苏卞穿鞋。
——就像前几日那般。
龙静婴神色如常,就像是已经做过千百次那般淡定自若,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苏卞这个坐在床上的人呆住了。
苏卞惊悚了。
但很快,苏卞又意识到什么。
十分奇怪。
若是他没记错,前几日龙静婴分明也是如此的跪在他的脚边替他穿鞋,可不知怎的,他的心下却未有任何异样的的感觉。
怎的今日一见,却就觉得惊悚的紧?
难不成……是因为昨夜的干花?
苏卞思忖间,龙静婴已经慢慢的站起了身。
就仿佛刚才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龙静婴神色平静的再次开口:“夫人,该更衣了。”
苏卞闻声站起,起身下床。
然后,龙静婴再次亲力亲为的替苏卞更衣,束发。
从擦脸到束发,龙静婴都照顾的极为妥帖细致。
那小心翼翼的举动,甚至都已经不像是面对着什么夫人,而是什么身份极为尊贵的人一般。
苏卞愈发惊悚的同时,脑中想到了两个字。
——先皇。
想到先皇二字,苏卞的脑中便飞快的掠过了些许断断续续的不连贯的画面,似乎是与这所谓的先皇相关。
然而很遗憾。
画面依旧十分模糊,苏卞看不清,也猜不出他脑中的那些画面究竟是什么含义。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苏卞突然想到昨日看到的那位模样似有些似曾相识的公子来。
……不知今日会不会过来。
等等。
那位公子过来他又能做甚?
他都想不起那位公子叫甚。
正表情奇怪间,苏卞突然看见了什么。
苏卞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龙静婴身后不远处的月瑶揭开香炉,似乎往里面放了什么。
虽未瞧见是什么,但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昨日那不小心被他烧掉的干花了罢。
想到今日奇怪的种种,苏卞愈发觉得这香炉里的东西奇怪了起来。
倘若香味沁人心鼻,令人迷醉也就罢了。
可这香味,只会让人闻着越觉越奇怪,丝毫未让人心下产生好闻二字,好不容易‘烧’完了,却执着的又往里添了进去。
那干花究竟是什么?
又或者说,究竟是什么作用?
苏卞的视线不着痕迹,龙静婴分明未看着苏卞的脸,却诡异般的知道苏卞在看别处。
龙静婴慢条斯理的替苏卞系着腰带,头也不抬的问:“夫人在看什么。”
既然被觉察,苏卞索x_ing落落大方的直接承认。
苏卞沉声道:“在看月瑶姑娘。”
苏卞话落,身后不远处的月瑶手上的动作一顿。
苏卞继道:“月瑶姑娘好像往香炉里加了什么。”
随着这话,龙静婴手上的动作一顿。
虽龙静婴并未回头,但从龙静婴蓦然停住的动作,月瑶也能想象出此时自家大人y-in沉的神情了。
月瑶背脊一凉,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
月瑶冷静道:“回夫人,奴婢只是往香炉里加了几朵能补气血的干花罢了。”
苏卞深深地瞧了月瑶一眼。
苏卞道:“原来如此。”
他怎么觉得……
这干花,另有作用。
苏卞这样毫不掩饰的直接问月瑶往香炉里添了什么,反倒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于是,只见月瑶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至于苏卞,月瑶几乎完全未曾怀疑。
见苏卞没再继续追问,月瑶安了心。
月瑶躬身行礼,道:“奴婢去取药了。”
龙静婴凉凉的恩了一身,月瑶缓缓退下。
月瑶一走,龙静婴抬眸瞧了苏卞一眼。
龙静婴似随口问了句:“夫人不喜欢这香味?”
苏卞神色如常,闻言立刻皱了皱眉,“恩,我觉得这香味有些奇怪,不是很喜欢。”
龙静婴凝神注视了苏卞脸上嫌弃的表情两秒,而后才缓缓收回视线。接着,道:“……夫人再忍上两日便好。”
苏卞嗯了一声,垂眼,遮去眼内的神情。
前些天不知怎的,他竟从未怀疑过。今日记忆稍稍回笼了些许后,便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喝药非得要喝上八日也就罢了……
一个香炉,为何也得非要点上八日?
苏卞越想越奇怪,等月瑶将药端来之后,便不像前几日那般,一口气喝下,今日才喝了两口之后,苏卞便就停了下来。
苏卞放下碗,蹙眉道:“不想喝了。”
一旁站着的月瑶下意识正要按着之前的说辞来哄着苏卞喝下去,不等月瑶开口,苏卞接着又说了句。
苏卞接着又道:“能待会再喝么。”
月瑶的反应立刻便就是准备婉拒。
然而只听一旁的自家大人嗯了一声,道:“那放着,待会再喝罢。”
话音才落,便就将那药碗给接了过来。
月瑶见状,立刻下意识的便想要对自家大人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只见龙静婴回头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然后一瞬间,月瑶便
就没了话。
将碗放回原位,苏卞又道:“我想出去走走。”
龙静婴闻言,微微的皱了皱眉。
那微微皱眉的表情,已经完全的表达了三个字。
——不同意。
苏卞不着痕迹的瞥了搁回原位的药一眼,不等龙静婴开口,再次开口说道:“屋子里太闷了。”
龙静婴缓缓抬眼,朝苏卞看了过来。苏卞眼也不眨,神色镇定的与其对视。
两秒后,龙静婴道:“好。”
一旁的月瑶瞪大了眼,这回她终于忍不住了,“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不喝药也就罢了,怎能出屋?
要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怎么办?!
月瑶说完,苏卞看了月瑶一眼,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束幽光。苏卞有些‘好奇’的问:“不过只是到屋外转一转罢了,为何万
万使不得?”
月瑶立刻闭上了嘴。
龙静婴面无表情的瞧了月瑶一眼,薄唇微掀:“你今日的话似乎格外多了些。”
月瑶垂下脑袋,“……奴婢知错。”
龙静婴冷冷的收回了视线。
月瑶垂首,注视着二人的背影,无言。
她早该想起来的。
在先皇的面前,自家大人一向没什么理智。
……
苏卞漫无边际的在屋外转着。
苏卞口中所谓的屋子里太闷,想出去转转……不过只是他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苏卞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看看,他不喝药,也不呆在屋子里闻那奇怪的香味,届时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