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将眼神放在了海镜身上,却见海镜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然而就在此刻,玄尘脚步一纵,如飞鸟般腾起,右掌一扬,向海镜劈面拍来!
佛珠迎风而动,嗤嗤作响。眼看手掌已贴至海镜面颊,海镜却错步一闪,宛如一尾游鱼,从玄尘手下滑了出去。
玄尘的动作却也不慢,海镜身形闪动的一瞬,他的手势也立即改变,那佛珠竟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一旋向海镜打下。
海镜一惊,在千钧一发之时拔出落霞剑,挡住佛珠。只听得锵的一声,落霞剑竟被那赤铜佛珠震得轻颤不已,海镜也因为佛珠上的力道趔趄一步。
玄尘趁他脚步不稳,右脚向后一划,手指一动,几粒佛珠便脱手而出,向着海镜双目打去。
只是一瞬,佛珠便窜至海镜眼前,劲风直刺眼瞳。海镜背脊一阵发冷,已来不及格挡,情急之下,左手下意识一动,竟将剑鞘从腰间击出,直冲上空,自下而上与佛珠相撞。
只听得当当当几声,那几粒佛珠被剑鞘击得冲天飞去,顷刻便没了踪影,剑鞘则被飞旋着落地,扑的插入地面,尾部轻颤不已。
玄尘不着痕迹地一蹙眉,没想到海镜在危急之下也能应对自如,心中不免对他多了几分警惕。
他聆听着海镜的脚步声,右手指尖一弹,几粒佛珠再次扑向海镜面门。
海镜此刻已站稳脚步,死死盯着佛珠,长剑一展,几道银芒在空中交织为一片光幕。
刹那间,那几枚佛珠竟被劈为两半,长剑去势分毫不减,直向玄尘眉心刺去。
玄尘冷哼一声,左手衣袖一扬,竟在千钧一发之时打上剑身,将剑刃震得偏离轨道。随即,他身体一侧,右掌倏地推出,直拍海镜心口。
海镜未想到玄尘的反应如此快,左手翻飞,迎着玄尘手掌而去。
二人的手方一对上,玄尘便感到一股强劲内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一向自负内功深厚,此时竟觉体内撕裂般疼痛,被海镜的掌风震得连退几步,汗水自额上一滴滴滑落。
然而方站住脚步,玄尘却又不由一骇,只因突然之间,他再也感觉不到海镜的存在。他咬了咬牙,始终不愿将眼睁开,便按下情绪,听着四下落木之声,握着佛珠的手渐渐收紧。
一片片枯叶随风而下,轻轻落在玄尘肩头,又随着他细微的移动缓缓飘下,无声无息坠于地面。
突然间,飞旋的枯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一般,骤然狂舞,一道罡风向着玄尘迎头劈下。玄尘面容一敛,认定海镜正从上方攻来,手臂一拉,竟将佛珠生生扯断,向上空悉数打去。
风中响起凌乱的哧哧声,似有无数枯枝败叶被佛珠贯穿,但那道罡风却依旧存在。玄尘心里第一次失了底气,紧捏双拳微微颤抖起来,终是睁开了眼。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眼前根本没有海镜的身影,只有无数利刃般的枯叶向自己坠来,又被飞出的佛珠打得七零八落,犹如雨点般飞扬。
玄尘霎时面无血色,正要转身,便感到一刃冰凉的剑锋贴上了自己后背,只稍一瞬,便会穿过自己的身体。
临危之际,玄尘身体一侧,便向后掠开。剑刃刷一声撕破他的衣襟,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挥舞袍袖卷起一阵劲风,将空中的佛珠悉数裹入其中,又猛一挥手,让那些珠子向海镜打去。
佛珠犹如漫天细雨般扑来,海镜已无法在一时做出判断,只好凭着本能闪避格挡。佛珠擦过他的衣襟,撞上他的剑刃,弹得叮叮作响,纷纷落下。也有几枚打上他的身体,让他面容微微一变。
玄尘趁此时机,右掌一扬,腾身向他打来。海镜似乎早已料到,不再顾忌佛珠,身形一转直面玄尘,长剑挽着剑花击出,顷刻间便刺出十余招。
一时间,玄尘被毫无间隙的招式逼得连连后退,僧衣在凌厉风声中连破几处,鲜血逐渐渗出。感觉到剑风由几个方位扑来,玄尘已无法分清剑招的虚实,干脆腾身跃起,躲开海镜的攻击。
他的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便稳稳落在一处树梢,霎时枝叶晃动,落木纷然,萧萧簌簌凌空飘散。
玄尘探手扶着枝干,僧袍舞动,冷冷凝视着海镜,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逼得我睁开眼睛的人!
海镜和风相悦看着他,面色却严肃下来,因为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瞳竟是琥珀色,带着极强的透明感,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所有。
大师,你之所以一直闭着眼,是担心这双眼被人看见吗?海镜走上前,抬首直直对视着他的双眼。
我说过,我只是不想别人污了我的眼睛。玄尘轻蔑地扬起下巴,将眼神移开,又用眼角瞟了瞟海镜,目中流动着些许不明的意味,不过,你倒有令我睁开眼的价值。
是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海镜笑着摸了摸鼻子。
玄尘凝注着他,不着痕迹地一拧眉,沉默须臾,又道:我的感觉从未出过错,但为何你出手时,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师,正因为你太过信任自己的感觉,才会被我扔出的树叶蒙骗。海镜说着,轻轻偏了偏头,唇角的微笑有了一抹深意,而且,你之所以感觉不到杀气,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的命。
玄尘一愣,俊丽的面容顿时稍稍扭曲,这么说,方才你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海镜却只是凝注着他,没有再回话,眉梢眼角笑意盎然。
玄尘咬了咬牙,面容一时更加复杂。他猛然挥出一掌,直打树上,震得枯枝如飞花般落下,又不甘地啧了一声,海镜,你先别得意,今天这笔账,我今后一定会找你讨回来!你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对手,就在今后证明给我们看看吧!
说罢,他一拂衣袖,如飞鸟贯空,向天法寺的方向纵身离开。
我们?海镜面向他消失的方向,略一蹙眉,那样的眼瞳绝非中原人所有,看来他背后的势力不小呢。
岂止不小,他身后正是朱莲岛本身。风相悦的面庞陷在阴影中,一时看不清表情,语调却极为阴冷,琥珀色的眼瞳正是朱莲族的象征,他定是从朱莲岛来到中原的人。方才会来拦住我们,恐怕是因为我们知道了玄默被杀一事,只可惜,他错误的高估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来如此。海镜不觉有几分惊讶,抚着下颚沉吟起来,但他进入天法寺的时间比姬千幻要早,他究竟是如何混进寺中的?今后若是有机会,向玄清大师打听一下他的来历好了。
风相悦随意地应了一声,垂着头向山下走去,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担忧,喃喃低语道:朱莲岛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层层树林在眼前交错而过,又被二人抛至身后。良久,海镜和风相悦来到了一处崖边。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灰白的云朵萦绕在一座座耸秀山峰间,连绵天际,看起来像是一片白色汪洋。
风相悦扶着树干走上前,立在崖边,俯首望着下方云海,这里不是下山的路,我们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