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顺帝折腾了一番,听得一巫进言,偷往月仪私宅中,果真得了乌衣少年。少年又是换过说辞,自言乃陵县良家子,被公主强迫入府,终日 y- ín 乐。顺帝见之生怜,竟不顾往日兄妹情谊,将少年领入宫中。只少年体弱,不能承欢,遂养于长乐宫,俟身子康健,方一尝美人滋味。
则月仪公主闻得此事,却晚矣,自是捶胸顿足,也恨了皇兄夺人所爱。驸马亦知,愈怜少年几经折磨,更恨己身无能,心中对皇家少了忠诚,多了怨恨,竟有些忤逆想法,要夺回倾慕之人。
呜呼!因一少年,兄妹反目,夫妻失和,着实滑稽。
是年十月,忽降大雪,顺帝欢饮一场,念及宫中少年,便要宠幸。至长乐宫,却闻浪语 y- ín 词,娇喘连连。以为少年与宫人乱,顺帝大怒,破扉而入,则珠帐低垂,当中二少年若双生子一般,正搂抱交吻,裸身相戏,甚是荒唐。见顺帝来,二少年竟不惧,眉眼带笑,谓之曰:“亡国恨,亡国悲,亡国之君泉下鬼。”言未毕,四足相缠,化作乌黑蛇尾,搅作一团。
顺帝受惊,忙唤救驾,则左右不应。未几,有吵嚷呼叫声隐隐传来,驸马领兵谋反,撞入宫中,手中尚提着公主头颅。二少年愈喜,当着诸叛军及顺帝面前,j_iao 欢起来。驸马揪住顺帝,一剑刺透胸腹,欲上前来,则不能近半分。只眼睁睁看了二少年显出原形,若云雾散去,杳杳无踪。
盖当日裂蛇,首尾两端,各化为美貌少年。昔时迷惑三人者,非一人,乃双生子,报身裂之仇,以妖法亡国。
自此,顺帝与月仪身死,诸王起兵,将驸马斩杀,亦争斗起来,不得安宁。
第54章 (五十四)红蝙蝠
澜山以西,玉海之北,即合胡,有番人三万。其年盛夏,派使臣来朝,进献异宝奇珍,如海珠、猫儿眼、夜明石等,又有美人十余,皆金发碧眼,肤白如雪。
却道诸多奇珍中,有碧映莲枝水晶花瓶一件,光彩夺目,乃合胡国王久慕中原风土,许重金请工匠制成。帝素宠西宫华妃,知其常折花数支,便将此瓶赐下,好供花窗前。华妃果真欣然,当即命人采园中新莲,又作采莲曲,与帝欢饮。
是夜,帝酩酊大醉,拥华妃入帐中歇息,共赴云雨巫山。这厢二人欢好,那头水晶瓶忽地一颤,自瓶中飞出个赤红影,竟是只红蝙蝠,盘旋几圈,往窗外去了。红蝙蝠不识路途,又因久眠初醒,腹中饥饿非常,再难隐去身形。所幸生得小,双翅一张,倒也躲过宫人耳目,至一宫寻得妃子爱宠,饱餐一顿。至于翌日,宫人发觉那雪白猫儿不愿吃食,还当作受宠太过积了食,怎知是妖物作祟。
暂且不提猫儿狗儿,又说红蝙蝠吸了血,方觉饱足,嗅得宫中处处熏香,甚是厌烦。正逢一行车马过,其隐没行踪,悄悄躲入车内,随贵人出宫去了。不觉月余,红蝙蝠悠悠醒转,环顾四下,却不知身在何处。不得已,展翅飞出,要去寻鲜食饱腹。
时秋末冬初,红蝙蝠出了府,便是山郊,满眼暮色朦胧,衰Cao连绵。盖那日附车而行,一路颠簸,至贵人别庄。因天寒露重,山中野物多藏于洞窟、林丛,红蝙蝠又不喜俗物,良久方寻来一梅鹿。正欲下口,忽闻脚步声近,已落入掌中,苦挣仍不得脱。
“怪哉!从未见有妖物如此。”
红蝙蝠自合胡国来,不识中原官话,更不敢动。只偷瞧去,但见其姿容端丽,貌如好女,眉眼间却另有y-in冷,令人胆寒。妖物之中,自有些秘法,能察彼此深浅。然红蝙蝠望了又望,看不穿底细,反觉心下一凛,难免乖顺不少。
亦是机缘凑巧,来者乃山中一白狐,曰朔,修行数百年,趁秋凉化作人形,与一众书生赏菊谈笑,半醉而归。途中察红蝙蝠气息,大以为奇,遂捕之。
初至中原,便遇大妖,红蝙蝠敛翅屏息,唯恐其发怒,将己吞入腹中。不多时,至白狐所居宅第,仍瑟瑟发抖,垂首默然。
朔见了掌中物,颇觉有趣,便露利爪,当作玩物来回拨弄。红蝙蝠翅足僵直,又觉肚腹遭指尖划过,惧意更盛。未几,自白狐掌心跌下,现出人形。朔亦大惊,视之,乃一纤弱少年,约十五六,生得一副番人面貌,长发垂腰,遍体皎白如月。只双眸赤红,似血欲滴,又像琉璃通透,惹人爱怜。
则少年赤身坐地,欲启齿求饶,又思及彼此话语不通,泫然欲泣。朔见猎心喜,将人扶起,柔声劝慰。少年踌躇半饷,方呜咽出声。果真为番人腔调,倒也动听。然饥饿难忍,又受惊吓,顾不得颜面,一时泪落如雨。朔略知其意,便起,抱少年出园中,召来梅鹿数头,任其取食。
既饱足,少年心下稍安,方觉己身光裸,未着一缕。顷刻面染红霞,不敢抬头。朔也曾见过各色美人,从未生情,亦不近身。今拥少年在怀,意稍动,不禁失笑道:“汝……果真有趣。今后,便名晖,与吾作伴。”遂命仆将昔时所喜红衣裁剪,正合少年身形,衬得若天人下界,艳丽非常。
自此,晖居此处,因天x_ing聪颖,尚未及冬末,已识得中原话语,更能诗书。自言乃合胡人,不知因何成妖,嗜食鹿兔牲畜之血,往往夜间行走,不喜日光。朔怜其流落异乡,亦教此间风俗及换貌之法,装作中原人士,出外游玩。
只一事不好:朔为大妖,又未失元阳,故精血堪比灵参仙Cao,乃大补之物。晖渐长成,与之朝夕相对,难免蠢蠢欲动。然品x_ing纯良,平日尚不伤人,今受恩于其,岂敢恣意妄为?遂强忍饥渴,稍有疏离。这般苦心,朔却半点不知,还道自家露了情思,沉吟半饷,终不能弃。暗忖道:“当以蜜意柔情,动其心,改其志。何怕枕边凄冷,无人同眠?”遂问暖嘘寒,倍甚殷勤,远胜先前。晖愈觉难堪,愁肠百结,不敢坦言。
正所谓各藏心事,暗自纠结。一个心思重,一个欲念炽;一个腹中饥,一个心头乱;一个求尝颈上红腥,一个愿结连理同欢。
不觉春暖,枝上新桃灼灼,蝶舞莺语。二人见之,皆喜,便置宴园中。晖辞不善酒,被朔再三苦劝,方饮,只半盏便双颊红飞,醉眼惺忪。盖朔候多时,察其亦有意于己,只懵懂不知。遂以酒作媒,半梦半醒间,要成好事。
则晖颤声不止,情兴如炽,还带出些番人口音。未几,不由得蹙眉启齿,正咬在朔颈上,渗出血来。“哎呀!”埋首忙舐,尝得满嘴腥甜,倒也遂愿。
“莫道区区精血,若要吾百年道行,亦可。”朔轻笑道,“甘之如饴。”
闻言,晖赧然泪下,便低声应道:“尚,尚未及曙……”切莫辜负良辰。朔知其话中未尽之意,甚喜,又一阵掀腾捣弄,闻j-i鸣而不止。
既作夫妻,晖长留此地,不归合胡。则朔时时心念,入夜便与之欢好,被翻红浪,蝶恋蜂恣。二人恩爱非常,数年后,同云游各处,看尽大江南北山水盛景。
第55章 (五十五)枫藤
有启华者,临涣之茶商也,贩茶于贵溪及湖越一带,后遭兵乱,家业凋零。然其妻病亡,又耗财帛,渐不能度日,囊罄如洗。幸仍存一子,曰昭,年才十二,聪慧过人。则启华不敢动死志,忖道:“若吾死,吾儿定不能活。又,有何颜面见吾妻也!宁再磋磨些时日,俟吾儿自立,方可……”未几,泪落如雨。
遂辛劳终日,为养独子。及昭十四五,启华积劳久矣,又常思念其妻,故成心疾辄发,诸药不灵。缠绵病榻数月,终撒手人寰,与妻为伴。昭大恸,耗大半家资,扶灵归乡。后事既了,亦无心进学,欲置临街商铺,学其父贩茶。
一日闲步长街,忽见一家张罗白事,妇抱子哀哭,声甚悲切。便寻人问,方知乃布庄主人前日暴毙,留妻子相对而哭,无以为计。闻言,昭意稍动,然时机未至,不敢妄动。俟翌日,请牙人来,为求商铺。则牙人沉吟半饷,曰:“长街有一布庄,因主人家急需财帛,贱卖而已。”昭答曰:“吾亦闻其事,妇孺无以为生,着实令人生怜。”遂使牙人往布庄处,一谈便拢,数日后定过契书,将布庄换作茶铺。
而铺后乃先前主人一家居所,虽不甚开阔,若独居,亦算洁净。昭愈喜,也不租小宅,在后间住下。
不觉年余,一夕,昭与诸茶商饮宴迟归,就榻引被而眠。及夜半,凉风习习,故尚留一丝清明。半醉间,有人抚其颊,又搂脖颈,所及之处,皆酥麻难耐。昭大惊,然四肢绵软,不能动,屏息候之。来者默然不语,唯以手摩挲尔。不多时,悄然而去,半点踪迹不留。次日晨起,身颇疲倦,昭忙视之,果真房门紧锁,只窗隙可容虫蚁入,竟不知其人如何入室。遂生疑,以为有妖鬼作怪,暗自留心。
又旬日,婆子因媳生子,请辞归乡,家中无人作饭食。不得已,昭每日出外,思及昔时父母尚在,何尝这般凄凉。正巧冰人登门,言城北有张家女,貌美贤淑,堪与之相配。盖昭才貌俱全,虽家业未兴,仍招来恋慕。昭连声婉拒,自云欲寻一知心人,方好共结鸳盟。况今生意事多,不能分心。
冰人无法,长叹而去。则昭独坐房中,沉吟半饷,不觉苦笑:“世间哪得称心如意!”遂不思姻事,以为无用。
怎料翌日过午,悠悠醒转,忽闻香气阵阵。趋而视之,则灶间有炖r_ou_及米饭,一旁菜蔬数碟,虽是寻常,却也丰盛。昭遍寻四下,不见烧煮之人,更惊疑不定。良久,方举著一尝,鲜美远胜婆子所烹。
“怪哉!”大赞不已。
如此便知有怪,只不害人,往往烹r_ou_煮茗,无一不通。渐心安,欲求一面,则其人来时,昭定觉困倦,醒后已不见踪影,唯余几上鲜食佳茗。夏尽秋凉,几无间断。这般情真意切,世间难得,昭不能阻,每思及此,心中难免一荡。
至春暖,蝶逐飞花,昭有所感,故蘸墨落纸,书一笺云:“月落桃红间,对蝶戏花丛。夜梦君不至,凭栏独沾襟。”是夜,辗转反侧,忽觉灯昏窗响。便启,但见月影疏落,藤蔓附墙生,更添寂寥。及归,桌上竟留一笺,对曰:“月照枫藤碧,莺啼催人现。岂敢慕君久,倚窗夜暗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