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两人一同看去,喻尝祁却一脸平静,“你近日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见长。”
叶凡几却看向他,微微一笑,“他说的是真的么?”
喻尝祁也道:“如果是真的,你就打算这么放手么?”
“……”
“你若是担心,我们便就此别过,日后再见便是以敌人相称,喜欢的话也莫要轻易出口,这是份罪,没人担得起。”
*
近一个时辰前。
满头大汗的帝王蓦地惊醒榻侧,汗s-hi了被褥,一滴滴的砸在手背上,他顺着宫人的意思在殿中静静地等待榻上那人的转醒。
不久前刚闻周立宵发了一通脾气,原来宫中例行每年登台演唱的戏班子也尽数被他赶走,这次大怒倒是无缘无故吓坏了不少人,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最近又怎么,越发的y-in晴不定,喜怒无常。
手指突然被一把握住,力气大的仿佛能听见指骨作响,周立宵却起身看着他,平日里威风堂堂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沧桑之感。
明明那么长的一觉,却好似饱受酷刑折磨的人憔悴疲惫,有些恍惚的意味,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没有嘲讽没有孤高,就这么静静地说道,“朕又梦见了那个人。”
他顺着他的意思在榻边缓缓坐下,伸手替他顺着经络一点点地揉捏,像是舒缓那人这些年受的折磨与疼痛。
汗水s-hi了眼睫,“朕那个别离多年的弟弟又回来了,到底是y-in魂不散,日日夜夜纠缠着我,好让我身心不快,盼我早死。”
“说了什么吗?”
周立宵这么看着他,笑了笑,“多是一些感伤,悲天悯人罢了。”鼻息轻扬,又长叹了一口气,“他还说他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死去,再亲手将我挫骨扬灰,用来祭还他失去的一切。”
又是一声冷笑,“朕想杀了他。”
“朕也想他死,想让他死无全尸,既然那么恨,也该早做个了结罢了。”
手指突然抽出,掌心缓缓摊开,他垂眸看去,只看见那布满伤疤和厚茧的手心里躺着一块玉石麒麟,薄薄的烛光在纹理间镀上了一层暖色。
“人是真回来了。”
“是啊,所以朕要赶尽杀绝,你明日带人封锁京城,若是遇见嫌疑人等,与之有关无关,必杀之。”
*
“听明白我说的话了么?”他抬眼,眼底似有若无的浮着微光。
既然周立宵彻底撕开了脸皮,那日后便没有再留情的余地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既然那人注定要手刃仇人,他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听明白了。”
良久,叶凡几一笑,起身向他走过,伸手毫不避讳的抱住他,凑近他耳畔笑的亲昵,“既然王爷说的如此明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你……”他微讶,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叶凡几却抱紧了他,埋头至他颈间,鼻息间暖暖的,“飞蛾都敢扑火,区区一份罪又谈何担不担的起?”
既然已经做足了准备,那便已是无所畏惧,至于剩下的,就让它顺其自然罢了……
“……”
眼里似融了笑意,这些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真挚,手也跟着附上怀中人的腰身,鼻尖一酸,却是道不尽的真意。
“都是疯子……”
“过奖。”
作者有话要说:
(摊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桌面被人敲了一阵,身旁的火炉里炸出三两声“噼啪”,醉眼消沉的看了眼那修长的骨节,半晌间意识混沌,似乎还未曾清醒。
“这是疯了么?”
梁珂伸手抬起他下颌,细细端详一阵才发现这人醉的不轻,卧玄却伸手一把推开他,嗓音低沉的可怕,喉咙里发出一声滚。
“啧,如今要娶得美娇娥的人了,这么戾气不怕吓着人家么?”梁珂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
卧玄看着他一声冷笑,“你如今倒好,一番托词便将琐事尽数推在我身上!”
“你这番意思倒是我还要谢谢你了?”他抬手,倒了杯热茶。
卧玄垂眸不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论眼前这男人拒绝与否,他和周莲娣一事必要告成,并非是他不愿意,毕竟周莲娣是他能拴住周克殷的最后一根绳索,只要周莲娣还在,他就永远都有接触周克殷的理由,只是,心里唯一所系之事,不过是他不想事情就这么快结束罢了。
“是时候离开了……”
似乎是道破心思,心中一紧,他跟着抬眼看他,“如今城中封锁严密,你如何走得?”
梁珂却一脸不以为然,“我若想走,谁还拦得了我?”
“庄主大人到底是在自己的地盘威风惯了,忘了这里是京城!更何况你还拖身带了个累赘。”
梁珂知道他说的是谁,却只是笑,“不如我们借此打个赌,若是我输了没能出去,让周立宵抓住,那落臾便归你所有!”
“……那若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待我取了周克殷的x_ing命之后,你不得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更不得与我反目成仇!”
他这番话说的有轻又慢,眉眼含笑的样子偏偏给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意味。
心中一沉,却不由得顾虑重重。
香山落臾至今为江湖一大传闻,所有人都是有所耳闻却从未有所目见,就连他也无一例外,甚至他和梁珂认识这么长时间,至多也只听他提起过那里的一点一滴,剩下的便是连查也查无所获。
至于怀疑,他曾经也怀疑过这男人只是空有其谈罢了,可是自从了解到这人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和不时显露的山水,便心知此人非是寻常之人。
他却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更不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至此经年终是顾虑无忧,活的快活随x_ing,而即便他答应也无妨,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多赔上那人的x_ing命。
手指不禁攥紧,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紊乱,若是真拿那人的x_ing命来抵,他真的会舍得么……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梁珂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道:“我倒是想问问上次你与我说的,那位三殿下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想与我勾结,好让我帮他……”
“勾结?”眼眸转了一圈,露出一丝狡黠,“倒是听闻那位三殿下没什么地位,在宫里也是默默无闻低头做人的那一类,倒是不知道,他用什么资本来勾结的你?”
说到这里,他尾音故意一转,分明意有所指,卧玄顿时就有些气恼,却只是低头抿了口酒水,凤眼迷蒙,“你少说风凉话,倒是见你近日小人志得意满的,便是踩着马粪也能让你高兴半边天去!”
“说话注意点!”屈起指节再次敲了敲桌子,眼中落了些冷意,“我只不过是比你更加的卑鄙无耻罢了,有些人一副钢筋铁骨百折不屈的样子,偏偏就是要恩威并重,如此一贯的手下留情,黄花菜凉了你怕是都吃不到嘴里去。”
“……”
他抬起眼眸,心绪紊乱,“我要怎么做?”
梁珂两指并拢抵在他心间,“照你的心去做!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动情动意,而是按你的想法!”
“想法?”
“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就按着它去做。”说完,缓缓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低声笑道,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反正日后总归是要分道扬镳天隔一方的,你现在去做了又如何,他只是个男人而已,日后若是记恨起你来,充其量只会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你!”手指突然凝握成拳。
“瞪我作甚么?”梁珂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就此打住,待你娶了周莲娣归返,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话音未落,卧玄却抽出手,一把奔向门外,梁珂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道:“你这是想通了?”
那一身紫衣在门口立住,握拳在侧的手仿佛含着无限的决意,他缓缓道,“我要去见他。”
“……”
“啧,可怜!”
良久,风住尘往,手中热茶已凉,眉头轻皱,不禁一声长叹。
隔了三刻,有酒馆小二在外敲了敲门,“郎君,有位姓林的公子要见你!”
“嗯。”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让他进来!”
*
“听说娘子即日不久,便要嫁人了啊,你说你这等绝色一去,我们日后还哪有欢可寻啊哈哈哈!”
无视楼下传来的嬉闹声,柳既回横眉冷对的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便折回了房间,只是门扉将未阖上,一把褶扇却c-h-a进门缝中,柳既回挑眼轻笑,“公子整日倒是闲极无聊,却也不见常来寻我,怎么今日吹的是哪出东风,倒想起我来了?”
季风竹笑的温文尔雅,却撇开扇子走了进去,“当然是闻得娘子新婚燕尔,小生特来备一份薄礼庆贺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