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跟着败露,该死的人没死,早就该被解救出来的人明日却即将处以斩首,至于他,则成了全京城通缉的要犯。
眼中渐渐显露出绝望,这些年来努力维持的心血在这一刻尽数消耗殆尽。
季风竹看着他心里一阵苦涩,只是尽其所能的安慰道:“我有想过帮你,只是事到如今……”
“你也无可奈何么?”林将酌突然看着他冷笑出声,“我到底是低估你了,到现在你还妄图欺骗我!”
“那你想如何?”季风竹突然压低了声音,看着他字字诛心,“如你所言,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所以呢?为什么不选择好好地依附于我?”
“……”
“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可是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於一君已经没救了,你放弃他吧,现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你不如好好待在我身边,尚可保得一命……”
“你是故意的么?”林将酌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把我逼近死路里,好让我无处可去只能被你钳制。”
“……”
“原来到头来只是怪我自己太蠢,明明不相信人心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你?”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破裂,他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随后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要离开。
“你现在想去哪儿?”
眼前的人不闻不问,径自向前走着,眸中漾起了些怒火,他突然低吼出声,“给我拦住他!”
话音未落,从院子的四面八方一下子涌进来成片的黑衣人,脚步忽地顿住,林将酌转身看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带着嘲讽又像是轻视,“你就只有这个本事么?”
说完,他也不再犹豫,突然抬掌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劈去,这时其余的黑衣人也不再犹豫,立马群起而攻之,很快,原本还算清寂的院落里一时尽是拳风戾掌的呼呼声。
只是以一敌十他尚且能应付,若是二十,三十,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久林将酌便败下阵来,他可从来不知道这男人竟然在这种地方还埋伏了那么多的人手。
被人反剪着双臂压在地上,形貌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季风竹看着他慢慢走来,在他眼前蹲下,轻声细语道:“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话,我说过了,你现在单枪匹马的出去无非送死。”
林将酌依旧冷笑,“你以为你困得了我一时,还能困得了我一世?我告诉你,我早晚会想办法逃出去!”
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捏着他下颌迫使他抬起头,随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他吻了上去。
“你……唔!”
那一记深吻很快随着不断地纠缠深入直至酥麻入骨,一时寂静地院落里响起令人羞愤的水泽声,林将酌很快便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何况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心中更是怒意难消,几乎要将自己烧穿。
而季风竹这时也很干脆的松开了他,他气急刚准备一头撞上去时,背后钳制着他的力道倏然松开,手脚却忽然一软,整个人瞬间便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季风竹顺其自然的将他抱进怀里来,屈指擦了擦他唇角,一股奇异的花香很快钻入鼻间。
金花燕支?
唇角被晕开一抹绯红,那股香气也越来越浓烈,却是着实没想到这人会用上次他教他对付柳既回的方法拿来对付自己!
无视掉林将酌气愤的颜色,他径自抱起他进了室内,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他手脚无力动弹的样子笑了笑,“你也别生气,待到明日我便会放了你,然后带着你远离京城……”
眉眼渐渐困顿,他开始抑制不住地有些倦怠,却还是睁着眼睛不肯老实屈服,只是言语艰涩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眼底涌上了些莫名的情绪,他伸手抚上他眉宇,只是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罢了。”
“哼,你说这话可不可笑?”
“是挺可笑的。”他直视他眼底的轻蔑,一字一句道:“或许我本身就是个可笑之人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唯一清楚的,只是不想让你平白无故的送死罢了……”
说着,他忽然露出一丝哀伤亦或是怜悯的神情,“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死去的样子……”
毕竟朝夕相处了这大半年,即便时间不长,即便他一开始确实是心存利用,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地动了真情。
也许别人会笑话他,说他连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出这番话,只是,心底的那种想法很怪异,他确实不想让林将酌就这么死掉,似乎,也就仅此而已。
而林将酌仍旧瞪着他,他索x_ing也就跟着视若无睹地替他掩好了被衾,之后便打算离开。
“於真庭。”
那道冰冷到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脚下的步伐猛地顿住,身后的人却黯淡了神色,突然讥诮出声,“果然么?你是他的人。”
嘴上的嘲讽应声而出,心却像是被淋上冷水一层层地结冰,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想的这样,那么,季风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吧。
“二殿下也来京城了是么?”
季风竹转过身来看他。
他却倏然绝望地闭上眼睛,眉眼透着浓重的颓废和疲乏。
看来倒是没错了,大月氏的两位殿下都是一母同胞所生的亲兄弟,也是放眼望去整个大月氏最有能力继承王位的候选人。
只是於真庭这些年来一直被人压制,在看待能力为重的环境下处处与大殿下对比,总是显得那么不如人意。
人总是喜欢往高处走的,待到於一君被活捉为质的那一天他就开始坐不住了,想着翻身为王,早日一揽大统。
只可惜於一君即使是个笼中困兽,也犹有斗兽之勇,所有的动向把握地分毫不差,一步步地撑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能早日脱离苦海。
而现在呢?
他睁开眼来看向季风竹,眸中怒意滔天,全被这个人毁了,原来他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借机杀掉於一君,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辅佐他的二殿下顺利登基。
在其位谋其政,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
翌日,天光云影徘徊,城门洞开。
茶楼小二方上了楼,便看见临二楼望栏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周身寂静,不说话也没什么神情,只是兀自品着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客官您还需要添些热水么?”
叶凡几回过神来,看着杯盏里渐凉的水温,轻轻点了点头。
几根茶叶又再次被冲泡着漂浮了上来,鼻尖是淡淡的茶叶香气,他原本是不喜欢喝茶的,对于这方面的门道和功夫也没什么兴趣和造诣。
只是跟在那人身边久了,总是喜欢看那人淡淡品茗的模样,潜移默化下来,他就会不自觉地去学。
嘴角留存下来的苦味,沁鼻的茗香,苦尽甘来,仿佛是在教他,该怎么去做,不会再跟以前那个莽撞的自己一样,无所适从地感到迷茫。
“客官是在等什么人么?”那小二在茶楼里营生交道多年,总是喜欢和来往形色的人谈些话,私下里探探虚实口风。
叶凡几自然知道这小二的心思,也没去赶他,只是眼底沉浮起一丝笑意,“算是在等人吧……”
说着他又抬眼去看那小二,“你可知道,今日的斩首示众是在何时?”
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至少在京城里,上至公卿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有所耳闻过的,而那小二自然也是清楚的,立马道:“据说是今日午时西街的菜市口,看这时间,约莫还要等上大半天呢!”
那就没错了,他心里思量,太子无故身亡,即便喻尝祁交出的那块玉牌目前尚难以指证,周立宵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杀一儆百若是天x_ing使然,斩首区区一个敌国战俘以此慑威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旁的小二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想再多嘴几句,只是余光不知道瞥见了什么,手突然一抖,差点儿把茶壶给砸地上。
叶凡几却看他一笑,“既然看清了就别乱吱声,听清楚了么?”
“……”那小二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他抬手握紧了身侧的长弓,眼里的冷意却越发的深沉。
*
“郎君,好久不见呐,可还记得我?”
他那日刚离开王府没多久,中途便出来了只拦路虎,那模样似曾相识,仔细一打量却发现越来越眼熟。
“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是那个什么寺的和尚吧?”
“真是有幸郎君还记得我了。”
那男人带着一只狐皮毡帽,眉目俊挺似如刀锋,与初时见面的凌然正气不同,此时周身气度大有不同,透着抹深沉凌厉。
叶凡几看着他良久,意识到自己与这男人见面并非偶然,挑了挑眉头,“说罢,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微微一笑,“我想郎君应该很为王爷此时的处境担忧吧?”
“……”
“你也不用对我抱有什么敌意,我此行并无敌意,只是来相告一事的。”男人态度莫名地真诚。
叶凡几看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