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烈听后不再说话,他就是再木讷,此刻也不可能感受不到藤真周身上下的那股怒气。
藤真见他不再说话,于是一瘸一拐的向内庭走去……
彩子并无大碍,一番望闻问切后,藤真来到厨房煎药,这时,看到南烈躲在灶头后面生火,一时间怒气消了一大半,说到:“孕妇临盆之际会不舒服也不奇怪,我已经替她把过脉,施了针了,再喝一剂药就没事了。”
南烈听说彩子没事便放下心来,想起刚才鲁莽的言语,于是起身来到藤真面前说到:“我说过,邻村的事我会去查,为什么你那么心急,万一……”
“够了!”藤真打断了南烈的话,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说到:“第一,我答应过你,孩子的事我听你的,不会给你惹麻烦,我说得出做得到,所以我没有去邻村;第二,我没有不管彩子,家里的益母Cao用完了,外面药材铺的我又嫌不够好,所以才急匆匆上山采药,因为走得急,没来得急告诉小莲;第三,我本来可以很快回来,只是途中遇到了一个迷路的老婆婆,我把她送回家才会这么晚回来。”
说完这一通,藤真顿时觉得心中畅快多了,却没想到南烈会说:“就算是帮人,也要分一下轻重吧。”
藤真听后,抬头看着他说到:“我的轻重和你不同,你对不认识的人可以漠不关心,我做不到。尤其是孩子和老人。我可不像你这么冷血无情!”
两人争辩之际,小莲来了,她把洗净的药材放入砂锅后,看到藤真一瘸一拐的在厨房里挪步,立刻问到:“少爷,你的脚怎么了?”
原来,藤真送完老婆婆后眼见天色已晚,所以在疾步赶下山时,绊倒了,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膝盖处擦破了点皮。回来后,又忙着替彩子断症煎药,所以直到此刻被小莲这么一问,他才想起自己的脚,撩起裤管后只见上面早已是血迹斑斑。
这还了得,小莲最关心的就是少爷,见此情形,立刻嚷嚷着伤口要好好包扎,于是跑出厨房,去拿纱布和药酒了。
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南烈看着藤真膝盖处的伤口,不禁觉得自己刚才不问缘由的那一顿指责,实在有些过分,好在藤真够随和,够大度,也不和他计较。这样的藤真让南烈看到了人世间最可贵的善良与真诚,他不禁低声问到:“是不是很痛?”
“还好。”藤真嘴硬一句。
南烈本想说声对不起,可就在这时小莲进来了,于是这一声对不起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藤真除了善良与真诚以外,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分贵贱,不问出身,一视同仁对待所有前来向他问诊的病人,而这也是他行医这么多年来一直秉承的理念。所以他从不逛窑子,却和天香楼的老鸨与姑娘们熟得很。
这一天,他应老鸨桂姨之邀,来到天香楼出诊时,恰好看到一个嫖客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腕,愣是说姑娘趁他和花魁在床上缠绵时,偷了他的鼻烟壶,要搜姑娘的身。
藤真见此人一脸色相,心中明白,鼻烟壶定是借口,恐怕轻薄眼前这位姑娘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正当藤真想出手替姑娘解围时,旁边忽然闪出一抹高大的身影,藤真定睛一看,原来是樱木,因着美雪的关系,藤真曾经见过樱木几次,虽然时隔多年,不过能拥有一头如此惹人注目的红发,恐怕也就只有樱木了。
只见樱木对着那名嫖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打倒在地。嫖客不服,站起身子,嘴上嚷嚷着要抓樱木去见官。
藤真听后灵机一动,走上前来说到:“这位官人,你有烟眼且赤脉粗,黄稠多。”说完,也不等嫖客回话,立刻抓起他的手腕把脉,然后继续说道:“洪脉,表面大而有力,但是来如波涛,去时平静,眼下一片灰黑呢就是肝症,阳邪侵目呢就是火盛。肝症加火盛,难怪刚才撞了一下就说被人揍了。”
嫖客一听,明白过来,私心想着,为了区区一个丫头,没必要把事情搞大,更何况,这个丫头是有人帮着出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气呼呼的离开了天香楼,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姑娘上前向藤真道谢。藤真这才知道眼前姑娘年方二八,是花魁河合麻理的丫鬟,名叫赤木晴子。藤真示意她不必客气,并告诉她,那个替他出头的樱木才是真正替她解围的人。
晴子走上前,对樱木说到:“多谢公子。”
樱木看着眼前的晴子,只觉得她清纯可爱,温柔善良,一时竟不知所措了起来,挠着后脑勺,嬉皮笑脸到:“哪里,哪里。”
而晴子在见到樱木这一副憨厚得有些痴痴傻傻的表情后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藤真离开天香楼后,顺便就去了木材铺买木材,心里想着,不管那个小婴儿能在自己身边逗留多久,他都应该给他做一张婴儿床,这样他才能长得壮,长得好。
不过,终究因为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而木材又过于沉重,外加他肩上又背着药箱,所以在经过一条小弄堂时,不慎将木材散落一地。
他皱了皱眉,正要弯腰去捡,这时一个深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我来。”
藤真抬眼,原来是南烈,由于上次的事,藤真心中仍有不爽,所以他不想欠南烈太多,于是逞能:“我自己拿行了。”
南烈不依,再一次霸道的对他说:“让我来!”说完,便先他一步捡起了那些木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不过是藤真走在前面,南烈抱着木材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藤真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一回头,恰好对上南烈向来凌厉的双眸。他缓缓转身又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发现南烈还在看他,这一次,他忍不住了,对身后的南烈说到:“你走我前面,我跟着你。”
南烈不语,只是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盯着藤真,把他盯烦了,只听他说到:“怎么了?不认识回家的路啊?”
南烈一时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便上前一步走到他前面。就这样,南烈抱着木材走在前面,藤真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其实藤真之所以受不了南烈的眼神是因为他常听人说,刽子手是最喜欢盯着别人的颈椎看的。所以当他走在南烈前面时,就老觉得有一道凌厉得如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扫来扫去,因此才向南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自从藤真绕到南烈背后开始,南烈的脚步就变得异常缓慢,终于藤真又忍不住了,对他说到:“你平时也走这么慢的吗?”
南烈回头说到:“受不了的话,你走前面咯。”
藤真无语,最后的状态便是两人并排走在大街上。
不过,藤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被街边的卖货郎给吸引过去了。他走到摊子边,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两下,觉得很可爱,不禁笑逐颜开,想着给那个孩子买一个回去,他一定会喜欢的。
买了拨浪鼓后,他又发现了一旁c-h-a着的小泥人,他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个小泥人长得特别像南烈,正当他想向南烈征求意见时,南烈早已走远了……
晚上,吃过晚饭,南烈便拿着木材和工具来到院子里,动手做起了婴儿床。倒也不是他心甘情愿要做,是藤真逼他做的,藤真说了,除了孩子,家里现在就四个大人,彩子快要临盆了,小莲又要忙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而自己除了要照顾彩子以外,还要顾及百安堂里的其他病人,算来算去,家里最有空的就只有南烈了。
南烈的木工还算不错,按照藤真的指示敲敲打打了一阵子,婴儿床就已经出具规模了。此时他见天色已晚,生怕吵着孩子,于是收起工具准备明天再做。起身时,他透过房间的窗户,恰好看到藤真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来踱去,而那个孩子此时早已安静下来,似乎睡着了。南烈不明白,藤真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娶妻生子呢?不过想归想,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不会多嘴去问这种问题。
倒是藤真的侧脸此时在房间昏暗的烛火映衬下显得分外俊美让南烈不禁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藤真回头注意到院子里的他时,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工具,匆匆离开。可是脑海中刚才那温馨的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他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在这个宁静而又美好的夜晚,他仿佛闻到了一种名为“家”的味道……
☆、入宫
须知做生意的门道,三分靠货物,七分靠信誉,而这信誉除了他人口中传诵,自身形象也是极其重要,即便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被那袅袅茶香一熏,便也脱了几分俗气,久而久之,茶楼便成了人们会客的好去处。要说尚和城最贵的茶楼就数一品楼,它地处中央,颇负盛名。
樱木再一次看到南烈,便是在这一品楼。
为了尽快救姐姐脱离苦海,这天,樱木约了生意伙伴青田龙彦在一品楼喝茶,两人在临窗的雅座上入座,商量后期盐引的事。青田龙彦告诉樱木他手上有三张盐引,因为老家有些急事,所以想提前转让,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樱木。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三张盐引青田龙彦打算240两纹银卖给樱木。
樱木听后连连点头应下,想着这批盐只要卖出去就能赚几百两,区区240两纹银,就是借也要买下来,于是两人当即谈成,后天午时,一品楼,一手交钱一手拿盐引,不见不散。
正聊得投机,樱木无意中瞥见楼下不远处走来一队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三井寿带着刑部一干人押送犯人去午门斩首。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就是队伍里的南烈神情肃穆,眼神凌厉,背后还背着一把让人看了就瘆得慌的断头刀,特别扎眼,引起了樱木的注意。
樱木唾弃一句:“真是晦气!”
樱木回到天香楼的头一件事就是问姐姐美雪借钱。可是走进姐姐房间时,却看到南烈正坐在圆桌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