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想要做的这件事,跟沈家灭门的祸端有关,一直通过陈一意收集冰魄,也是因为它吧。”
楼梯尽头,一只放大版的飞鸟安静地耷拉着头。
“沈家灭门……和它有关,也和……有关。”
围着飞鸟转了一圈,叶景枢不吝赞赏:“很木奉,这都是你做的吗?比楼家做的那个看起来靠谱多了。”
灵则嗤道:“都是一个毛病吧。”
要不然楼心明也不会千里迢迢过来取经了。
“你的也飞不起来。”叶景枢道,“不过你的问题应该要更多一些——”
他手一指:“这么多的冰魄,还是支撑不起这只鸟的消耗。”
块状冰魄烧得太厉害,灵则联合陈一意三娘模拟设想了几次,终究还是觉得不行。这只鸟一旦启动,动静极大,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想轻易尝试。
沈家已经没了,留下来的只有这个了,这还是他凭借仅剩的记忆,勉强做出来的。
他的能力也仅仅到此了。沈家还在时,他年龄不够,再有天赋长辈也怕他贪多嚼不烂,都是按部就班地教。来摘星楼以后,他没有专门学习此道,白白虚耗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本就不是天才人物,要再捡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老国师其实是沈家的吧。”
“从族谱算下来,还是有点血缘关系吧。他都不知道是哪里的旁支了。”
嫡系与旁支,在世家内部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的。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难确定。”叶景枢犹豫道,“老国师人是你……杀的?”
那一日,他闯入摘星楼,老国师盖着白布躺在长桌上,作为他唯一的徒弟,灵则没有丝毫的悲怆。
仿佛死去的是无关的陌生人。
灵则冷冷道:“我杀的又如何?”
叶景枢沉默不语,就在灵则以为他又要说放过时,想要出言讽刺时,他忽然道:“我大概,会帮你掩盖好吧。”
灵则愣住。
叶景枢又道:“不过我一直觉得,你做不出这种事来。”他始终觉得,灵则虽然嘴巴狠厉,但不像杀过人的人。
☆、第 43 章
43
不自然地扭过脖子,灵则道:“不是我杀的,他是自己病没的——神仙散害的。”
神仙散的大肆推广,老国师要承担主要责任。
这本就是沈家发明出来缓解疲劳的,后来发现会使人上瘾,便不再怎么用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去,方子多次变化,药x_ing更为猛烈,老国师作为沈家推入摘星楼的继任国师,即使国师在大魏的地位举重若轻,在沈家嫡系眼里,还是看不上。
——沈家的祸患,准确点说就是叛乱。
利用神仙散大肆笼络世家,再将沈家所研制的东西透漏出来,引起众人的忌惮。
——老国师没浪费沈家给他的脑子,这一手玩得着实漂亮。
人死灯灭,如今灵则已长成,可他人都不在了,他要的刀也只好落在别人的脖颈上了。
“我其实是有点庆幸的,”叶景枢道,“之前听你说,老国师是收养了你,既有灭门之仇,又有养育之恩,真的要下杀手,其实还是很难的。”
在知道老国师也有参与的时候,叶景枢也是被唬了一下。世家那边不好动,可老国师还是可以拖出来祭刀的。
叶景枢:“在来之前,原本我还想着,要是查出了沈家灭门的真凶,你没杀过人,这种恶事还是得我来做才行,你的手不要沾血的好。”
“你没做过,我真的是觉得……觉得太好了。”
灵则浑身僵硬,要不是已经到了这个处境,他会以为叶景枢还在挖坑匡他。
他垂下眼睫,无神地盯着飞鸟冰冷的钢铁翅膀,思绪有些飘忽:“可我还是做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信任,这个仇我非报不可,现在要放弃也来不及了。
如果……如果他们早先坦白,如果早点互相信任,也许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叶景枢是个耐心的捕手,细致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可他等不了那群蠢货了。
===
从灵则那里发现的大量冰魄,叶景枢终究还是让人运走了。运到工部给了楼心明。而自从楼心明从沈家回来以后,也更加忙碌了。
这么多的冰魄,再加上之前的研究,给了楼心明更多的启示,甚至主动对叶景枢说想回秦地一趟。
“回去做什么?”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京城内里暗流涌动,气氛紧张地像绷紧的弓弦,随时都可能断掉,出箭见血,发生大乱。
叶景枢不同意。
瞅了瞅叶景枢,楼心明怪道:“你之前不是还嚷着要送我回去吗?这回怎么又不同意了?”
这局势,叶景枢怕楼心明刚出城就给人做掉了,毕竟众人都知道,陛下进京时就带了工部的楼尚书,还一力为其送上尚书位。
“我想回去,去看看家里以前做的那个,”楼心明道,“我觉得再改改,肯定能飞起来!”
“不行!”叶景枢断然拒绝,“你给我乖乖的不要捣乱,就待在京城,还有你那个陈侍郎,你也顺带给我盯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楼心明一脸懵:“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不同意就不同意嘛,那个结巴怎么惹你了?”
叶景枢意味深长地盯着楼心明,这位还不知道,当初把他从沈家老宅救出来的是谁,一心还以为陈一意是那个可以欺负的小结巴。
这么炉火纯青的功夫,叶景枢佩服,看来还是要委屈一下楼尚书。
“我看陈侍郎对这个也颇有研究,你和他商量也是一样的。”
“你懂什么,这个可是我楼家世代的智慧集合!”楼心明嚷道,“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
“是不是外人,可不一定。”要是没有沈家,楼家哪来的今天。
既然陈一意没暴露给楼心明知道,叶景枢也没打算说,免得楼心明以后难以面对陈一意,只是意味不明道:“对陈侍郎好一点,他背后的靠山可是国师。”
楼心明瞪眼:“然后呢?国师背后的靠山是你?!”
“呃……”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我就知道!”楼心明愤愤不平,“都怪那些传言,现在好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眉心纠结,叶景枢道:“又在说的什么玩意儿啊你,你要不是走后门进来,人家陈侍郎就是工部尚书了。”
楼心明无话可说。
叶景枢要不当皇帝,他现在还在秦地挠头困扰呢。
他哼了一声:“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一直维护那个国师?”
楼心明忍灵则很久了!
叶景枢老是维护他,让他这个真正和叶景枢一起长大的人很没面子啊!
想到先皇在沈家灭门中扮演的角色,叶景枢心里其实很没底,他对上灵则,气势便不由得弱了一分。
不过,这个理由,叶景枢是绝不会对楼心明说的。
他原本就有这个猜测,叶景枢才不想看到他得意。
“什么时候,你连这个也管?”叶景枢打发楼心明,“你不是有事要忙吗?赶紧滚!”
楼心明更气了,叶景枢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避而不谈,他叶景枢向来是光明磊落的,不屑搞小动作的。
“你果然对灵则有意思!”
“闭嘴啊!”叶景枢吼了一声,“不要胡说八道!”他眼下还愧对人家呢。
“哼!”楼心明哼声不断,“你看上谁不好,看上那人,回头人家往你嘴里塞一粒药,你就一命呜呼了,长得好看是好看,可他丫的有毒好吗!”
这事儿真是掰扯不干净了。
叶景枢觉得楼心明真是钻牛角尖了:“你够了,我就算看上他又如何,难道你就不是我侄子了吗?”
“侄……侄子……”楼心明白净的脸气得发红。
“小枢!”
“乖。”
叶景枢眼也不抬,接了下句。
楼心明:“……”气死我了!
“还说你对灵则没心思,这不是在肖想以后了吗?”楼心明甩手,“你这样,我以后难道要叫他婶婶?休想!”
“还没到那一步呢。”叶景枢说完,猛地意识到自己给楼心明绕了进去,“你行了,今日这话我就当玩笑话过耳没听见,别到处嚷嚷。”
楼心明闭紧了嘴巴,心中还是哼道:小枢果然对人家是有心思的。
秦地民风开放,并不在意这些。既然是一世一双人,自然是选择心悦之人。
怎么说也在这边生活了一年,叶景枢对这个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这些世家子,面上做得漂亮,私底下玩的可不少,但怎么玩,都认定一个道理——这不是能摆上台面的东西。
灵则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沈家如今也不在了,他身上的矜贵骄傲还在,叶景枢也不想让楼心明这么胡闹下去了,便道:“我要是有喜欢的人自然不会遮遮掩掩解释这么多,我要是真对灵则有意,何必在这里和你废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