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一只手拽着玄龙,另一只手拿着笔,硬生生撕下一片衣角,咬破手腕将血洒在上面。血液能代替祭品,将法力增强。花珏用力之大甚至让那片肌肤被咬了个对穿,血液汩汩流下,浸透这张布条,他用判官笔蘸血写下一个“退”字,周边的人竟然真的被齐齐震退几丈远,再不得接近半步。
花珏把玄龙拉着,像是拉一个翘家的孩子一样,将他护在背后:“你们有什么资格拦他打他?你们凭什么怀疑他杀人?他该说的都说了,还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
本来被他的威势镇住了片刻,周围寂静无声,只剩下花珏一个人压抑的声音:“你们这样算什么?你们不是神仙吗?”
说着说着,他声音有些哽咽。玄龙讶异地低头看去,发现花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天雷他,他已经受了,小孩子犯错挨打了就算了,你们拧死不放又是为了什么?你们不要说他了,凭什么说他,根本没有道理。”
花珏嘴笨,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讲,最后简直是嚎啕大哭起来。玄龙给他擦着眼泪,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小声哄道:“没事,没关系的……他们怎么讲我,我根本不关心,别哭了,乖。”
花珏吸着鼻子,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给玄龙写了个“祛除病痛”,让他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玄龙看他哭得稀里哗啦,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于是温和地微笑起来,揽着他慢慢往外走:“好了,这些不管,我们回家罢。”
花珏不走,他红着眼睛,拉着玄龙的手走上前,对龙神道:“你要给他道歉。睚眦没有死,不是他做的。”
龙神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温润干净,眉眼俊秀,甚至可以说有些文弱,然而此刻瞪起眼睛时,竟显出些许凌厉的模样来,让人不由得心头一凛。
良久,龙神开口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我们龙类的事,何时生死,是你一介凡人能知晓的么?”
耄耋老人从宝座上起身,步伐稳健,一直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这一瞬间,他看清两人的机缘,有些明白了:“是这样……我儿嘲风,是你替我孵出来的吗?”
玄龙道:“你可以不认我当儿子,我正好不愿叫你父亲。”
花珏却没吭声,点了点头。
“如你所见,我们龙类起始,皆是吸天地灵气的一枚蛋而已。何时生,何时死,都如顽石一块,不可预知。你与嘲风有缘,故而你能唤醒他,但睚眦……”龙神叹息一声,“他也是我看重的一个孩子,只是如今变回这鸿蒙之态,无人知晓他的机缘在哪里,又该如何唤醒他。一旦沉睡上万年,只怕沧海桑田,也与死是无异了。”
“至于嘲风。”龙神深深地看了玄龙一眼,“这个凡人说得没错,我该向你道歉。你堕魔尚且能自控,是我错怪你了,你神心未泯,也并非无可救药。”
花珏见他态度缓和,也当真给玄龙道了歉,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他想起昏过去之前听见的那声“父亲”,犹豫着问道:“那个睚眦,他要是死了,还会说话吗?”
“你说什么?”
龙神诧异地看着他。
花珏望回去:“他叫过你一声父亲,我听到了。那个声音不可能是嘲风的。”
玄龙对他的后半句表示了赞同。
花珏见龙神迟迟不言,便道:“我说的是真的,就在井下时,我听到的。你说的那个什么机缘,可能已经出现了,不信你把那颗蛋拿出来摇一摇……我是说,看一看,应当可以让他再次说话。”
龙神沉默着,片刻后,他道:“将二殿下遗身呈上。”
下人很快便将那颗蛋拿了出来。这颗蛋不大,普通碗盘大小,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软垫中。
“你说他开口说话了,我却没听见。”龙神示意花珏走近一些,他将手轻轻放在蛋壳上。
花珏凑近看了几眼,挠头道:“可是我听见了,千真万确。”
“罢了,年轻人,我相信你,他的机缘……已经出现了。”龙神缓缓移开手掌,看向花珏。花珏起初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忽而发觉眼前光芒大盛,一阵璀璨的白光过后,那如玉的蛋壳上出现了一条裂隙。
……像是马上会探出一只小爪子,就像玄龙当年那样,s-hi漉漉的,懵懵懂懂的,用爪子奋力剥开蛋壳,然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无辜地望着他。
花珏的心没有来由地颤动了一下,抬眼望向身边的玄龙,往他的方向贴了贴,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什么机缘?”玄龙问道。
“是他的有缘人。”龙神意味深长地看向花珏,“是……你带来的这位年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写歪成了家庭伦理八点档……我知错。
快完结了,原谅一下放飞自我的傻瓜作者吧orz
第74章 幻-身世之谜
花珏结巴起来:“为, 为什么是我?”
玄龙则警惕地看了一眼那颗蛋, 把花珏拽得紧紧的,一副生怕他被抢走了的姿态。那颗蛋裂开一丝缝隙后便停止了,一众人望着它一动不动了半晌, 终于归于寂静。
龙神皱着眉, 思量半晌后,忽而问花珏道:“你见过我儿?”
花珏有点紧张, 他左顾右盼, 贴着玄龙道:“我……见过嘲风, 我只认识嘲风。”
“怪事……如果没有前缘, 我儿断不可如此反应。”龙神低头琢磨,忽而对花珏招手:“你再过来一些罢。”
玄龙抬起头, 把花珏拉着,让他一步也走不了。花珏哭笑不得,小声哄他:“你看, 他是你哥哥, 要是我真能让他醒过来,兴许可以和缓一下你与家人的关系呢?”
玄龙不准他动:“左右已经裂了一条缝隙了,他早晚都会爬出来, 晚一点也不要紧, 我瞧着他整天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 不如让他多睡个几千年。”
花珏望着他笑:“你是不是怕我也要把他养大?”
玄龙“哼”了一声,不作正面回应。
花珏道:“我只养你一条龙,放心罢。”
玄龙瞅了瞅他, 又“哼”了一声,不过态度明显放软了。花珏乐了,拉着他往前走,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枚蛋。有些凉,花珏试探着把手多放了一会儿,捂热了一些后,捧起来要递给了玄龙。玄龙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僵硬了:“太薄了,你快拿开,在我这儿会碎的。”
花珏道:“不会的,你摸摸看。”
玄龙手忙脚乱地牵起自己的衣角衣襟,把这枚蛋裹起来,这才冷静了下来。见到花珏笑得很开心,玄龙瞥了他一眼:“……回去收拾你。”
花珏一点也不怕,踮脚坦然地摸了摸他的头,而后收敛了笑容,仔细观察这枚蛋,转头向龙神道:“好像……没什么反应。”
除开那道缝隙,这枚蛋一动不动,再无其他变化了,好似刚刚的动静都是假的。龙神面容y-in晴不定,刚要开口,却见到支离破碎的大殿门口冲出一个贝壳精,咕噜噜跪在了地上:“报告上神,有客到,是y-in司判——”
话未说完,那小贝壳精化为一道白光,变回原来精巧玲珑的模样,被人收入手中。门口,一个着沉紫衣衫的青年对殿中人点了点头,而后迈入堂中,身后跟了个一身玄色、面容冷淡的青年,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与此同时,花珏感到玄龙的身体绷紧了。他抬眼去看,望见玄龙的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紧紧盯着来人。
花珏小声问:“你认识他们吗?”
玄龙不动声色地将他掩在身后。那紫衣青年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向他的方向望了过来,略微一颔首:“有幸见识过一次三殿下威仪。”
花珏以为那人还要继续说,正翘首等着听时,却见他已经调转了话头,来到了龙神面前。
“我本是陪同友人一同游览九州风光,中途却听得海动,有鹞鹰报信说龙神宫殿遭人摧折,分崩离析,正好来瞧个热闹。看来,上神二子都已寻回,可喜可贺。”
龙神的声音很低沉:“有劳判官大人挂念,请同兔儿神一同落座,不要担心,此处很安稳。”
判官抬眼看了看由水流支撑的、摇摇欲坠的穹顶,咧嘴笑了笑,浑不在意地坐了上去。另一边的玄衣男子早已落座,并将手里的盒子托一条灵鱼精递给了龙神:“东海青龙殉职身死,我带来了他的骨灰。”
龙神对他拱了拱手,回头跟下人嘱咐了些什么。
自打这两个人进了大殿中后,气氛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连睚眦未醒的事仿佛都被暂时放在了一边。花珏不知道的是,龙神虽由天地而生,与万物同寿,但他司职半闲,不再如同上古时代那般需要拼杀磋磨;如今天界官僚气息浓重,判官之流虽是小辈,但不论修为还是法术都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位分也更高,到了哪里都需要别人三分礼让,怠慢不得。
花珏无知无畏,藏在玄龙身后好奇打量着这几个神仙,只在听清那紫衣人的身份时怔忡了一下。
判官?
他袖子里装着这个人的笔呢。
判官笔……应当是这个人的笔了罢?
判官发现了他的视线,和他的眼神撞在一起,像是大人发现了小孩的偷瞄那样,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再对他点了点头:“花珏,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如今是叫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