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移开脚步,望见足下Cao色枯黄,这整个庭院的花木都在慢慢枯萎。看了半晌后,他调转方向回了家,踏入院门时他看了看,院中花珏新种的小葱和一盆雪海菊花已经发黄,叶片摇摇欲坠,而花瓣早已坠入了小池塘中。
他脚步不停,推门进去,发觉还不到花珏平日睡觉的时辰,屋里却已经灭灯了。
花珏得到沧海泪之后给玄龙点睛,彻底治好了他的眼睛。玄龙以前不需要灯光视物,现在更不需要了,但他习惯x_ing地找了一盏小灯点燃,仿佛这样才安心似的。脚下踩中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本书的书籍,摊开了被丢在地上,受了他这一脚后几乎要散架。
他俯身将它捡起来擦了擦,发觉是花珏平日最喜欢的一本小传,再往床榻那边走了走,发觉地上七零八落地全散落着花珏的书,像是被人蓄意丢下来的。
玄龙垂下眼,一本一本地拾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整好后放回书柜中。做完这一切后,他洗漱了爬上床,看见花珏背对他,一人裹着被子面壁,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玄龙看了看自己这边空荡荡的床榻,试着拉了一下被子,发觉花珏把自己裹得像个花卷,被子被牢牢压着,根本扯不动。他想了想,变成一条小黑龙爬过去,企图钻进花珏的怀里,但花珏闭着眼,将自己缩得紧紧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玄龙眨巴了几下眼睛,在枕边爬了几下后,这便卷成一团,紧挨着花珏睡了。
半夜,花珏醒来,发现玄龙在自己头边睡着,伸手一摸,身上一片漂亮的黑鳞泛着寒气,他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小黑龙抱进了被窝暖着。
花珏垂眼看着睡得死死的玄龙,看了一会儿后,忽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翻身下床,给小黑龙把被子盖好,自己坐去了桌前点灯看书。看了一会儿后,花珏抵不过昏昏沉沉的睡意,这便趴在桌上睡了。半夜冷,花珏迷迷糊糊给自己披了三件外袍,这就当做被子。
在他身后,小黑龙慢慢地探出头看他,而后溜下了床,爬去了桌上。
“我抱你回床上睡好不好?”
等了半晌,如玄龙所料,花珏根本没有睡着,他动了动,将脸埋在臂膊里:“不好。”
玄龙道:“花珏。”
“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有点生气。”花珏闷着声音说。“你等我气消了再过来好不好,但是我不知道要多久。”
玄龙便不说话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又低低叫了声:“花珏。”
花珏吸了吸鼻子,听了他说的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何眼泪就出来了,他始终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哭也悄无声息。玄龙在旁看着他,晓得他哭了,眼里明明白白写上了难过。
他要怎么说?因为命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所以我不让你离开这里?
他的宝贝这样怕死,要是真的让他知道了,他会不会就此躲去了别的地方,便跟二十年前一样,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呢?
宁清的死劫没能过去,他不愿见到花珏也这样。玄龙便沉默着没有说话,小心地爬去了花珏的大腿上,凑凑看看,硬是从花珏的双臂上挤了进去,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颊上的泪。花珏没哭了,开始了与这条龙的拉锯战,玄龙一门心思往他脸上凑,花珏则埋着头使劲儿往前移,试图不给玄龙任何空隙。
这场拉锯战最终以花珏胜利告终,玄龙被夹在了花珏的手臂与桌沿之间,一条尾巴可怜巴巴地竖直垂下来。
花珏晓得他被夹住了,但是面上犟着不肯松手,过了好半天才发现玄龙没动了。花珏心里一惊,以为玄龙被自己挤得断了气,这便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将这条龙提起来,左看右看。
玄龙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睡着了。
花珏又要哭了:“你这也能睡着……”
玄龙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被挂在面粉袋子里,袋子还牵出两条细布,在他颈口打了个结。
玄龙:“……”
花珏已不在家里了。
小凤凰和花大宝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玄龙当下便翻出了面粉袋子,出门寻找花珏的踪影。然而还没踏出院门多少步,他便看见了花珏的身影,花珏手里提了个包裹,仰头看头顶枯叶飘飞的大树。
玄龙走了一步,脚下传来咔擦碎裂的声响。他低头一看,前几天还绿意盎然的江路官道,如今已被落叶铺满。
玄龙没管这些,急急地冲上去拉住花珏。花珏陡然回头,这才看清了来人是他。
玄龙束手束脚地将手放下了。
花珏看起来有点迷茫:“嘲风哥哥,现在是秋天了吗?”
玄龙低声道:“是夏天,还是初夏。”
花珏又问:“那这样……”他指了指天上飘飞的枯叶,“是上一回鬼门开,时节倒转没有过去吗?”
玄龙摇摇头:“不是,姚非梦祖孙二人都已被y-in司收押。花珏,这不是秋天,是江陵的Cao木都死了。”
“Cao木?”花珏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金木水火土……城主的病!城主是Cao木命!我去告诉他们。”
他脚步还没踏出去,便被玄龙拦住了。玄龙不管不顾,将他按在怀里强行拖了回去,花珏又踢又打,恼怒道:“你到底怎么了!人命关天,告诉城主也——”
玄龙冷声道:“我会去告诉他。你给我在家里乖乖带着。”
花珏气得像一只跳脚的小猫咪,实在挣不过时,胡乱扯动,袖子里也没有常用的符纸,他便随手便摸出了判官笔,习惯x_ing地想要写一个“破”字出来。然而一横还没写完,他被自己吓住了,玄龙亦愣了一下。
“破”字一出,便是杀身之命。
花珏大口喘着气,像摸到了烫手山芋一样将判官笔丢到一边:“对,对不起……”
玄龙愣过后,没有说话,只将花珏放到床上,随手扔了个东西出来困住他。那东西看样子还是个法器,不长的一段绳子,很快便像活物一样灵活扭动,束缚住了花珏的双手双脚。
玄龙垂头给绳索与肌肤交界的地方垫上软布,花珏看着他动作,起初是不敢相信,而后颤抖着声音说:“嘲风哥哥,我会生气的。”
“真的会生气的。我会不要你的。”花珏认真说。
“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能不要我。”玄龙道,他低头想在花珏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花珏偏过头,只让他吻到了自己的耳根。
“你生气,也好过……”
也好过什么,花珏并没有听见。玄龙给他盖上被子,而后再度出了门。
花珏在家里气得直打嗝。花大宝舔了舔他的脸颊,跟着玄龙溜了出去,小凤凰则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花珏无法,只好躺在床上细细地想今早刚刚看到的情景,庭院中的花Cao树木无一例外,纷纷凋零,院外同样是这样。仿佛y-in阳五行中,属于Cao木的那一丝灵气被人活生生剔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107章 终-水火不容
五行木死, 这次整个江陵花木枯萎, 所引起的震动与恐慌比上一次更甚。城主病中,桑意主持府中事物,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 虽然极力想要堵住悠悠众口, 但有上一回姚非梦二人消散在青天之下的事在先,非但堵不住, “江陵有邪物”一说传得越来越广。
至此, 事情再次惊动京城中人, 少帝下旨来问, 其一,为何谢然迟迟不进京勤王?
其二, 是何人在江陵祸乱人心?如有妖邪,那便斩妖除魔。
无眉正式入驻紫薇台,但自从进京后便杳无音讯, 似乎被另外的一件麻烦事缠上了, 远在天边,自然顾不上这边的问题。少帝三请青宫Cao鬼婆出山,等桑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听闻此人已经在前往江陵, 不日就将抵达城镇中。
当年青宫三仙, 宁清与护花道人已驾鹤西去,唯独留下这一个Cao鬼婆,格外神秘, 几十年没有消息,竟然在此刻出山了。
桑意试图请见此人,但人这个Cao鬼婆概不见外人,并道:“江陵城主养的一个娈人,有什么资格来见我?”
桑意没有回复,转头便令部下封锁了城门,禁止人马出入,如果想要通行,则需要他本人批审名帖。没几天后斥候来报,说是有一群人被堵在城外的Caoj-i山中,时又下雨,每天不得不去住满是泥泞的洞子,里面的人天天骂桑意的娘。
桑意笑一笑,照旧没有回复。
这天玄龙去府上看了看谢然的病情,不见好转。上次花珏来过时便用判官笔试过了,可惜效果差强人意,谢然是Cao木命,重病是因为江陵这个地方缺少了这一脉五行元素,判官笔堵上的那一丝病情的缺漏,顷刻间又被这种不平衡打破了,犹如用手指用力捧紧的细沙,越紧散得越多。
玄龙道:“没有办法了,他不能在江陵呆,将他送去别处修养罢。”
桑意道:“我会的,多谢公子指点。”
玄龙彼时听闻了斥候来报的消息,便询问桑意:“外面来了什么人?”
桑意道:“一群不是很有礼貌的巫蛊师。”
“巫蛊师?”玄龙咀嚼着着三个字,刚要起身出去探探情况,忽而又听见桑意问道:“说起来,小花儿为什么没有来?”
玄龙道:“在吵架,生气了。”
桑意笑:“你们在一处的时间毕竟还是少了些,我记得还不足一年罢?少年人冲动不经事,又问题摊开来看,这才好办。公子也不必忧虑,小花儿这个孩子,你同他说通了,他是不会再使小x_ing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