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始终不明白,侧狭明明知晓了白魁是妖,而且欺骗了他,一向眼高于顶的侧狭怎能容忍?
回去之后,天帝下令:侧狭刺伤同僚,必须革去人间司掌司一直;然考虑其是历经情劫,不由自己,免去面壁三百年的惩罚,但需消除掉这五年在人间的回忆。
侧狭拒绝了,他选择了面壁思过。
辰夜问一旁的元涉:“侧狭在人间的这五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用面壁三百年去换那五年,值得吗?”
元涉道:“值不值得,只有侧狭他自己才知道罢。”
在侧狭那件事发生不久之后,辰夜和东饮在一起喝酒。酒醉之后的东饮提及了一件事:“我从我师弟那里,知晓了侧狭真君和那白桃妖之间的另一件事,有趣的紧,你要不要听?其实他俩千年前便有一段缘分。彼时侧狭真君还未成仙,身为道人的他在人间修着福缘,已经修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桩,只差最后一桩,恰巧看见了东华山山坳里瘦弱枯干的一株白桃枝。侧狭真君生了恻隐之心,便将那株白桃挖出,爬了一半的山路,寻了东华山半山腰的一处清气汇集之处将其种下,那里还开着一株粉桃。侧狭真君也在那里留下来继续清修。一留就是五年,那株白桃还真就活了下来,甚至在东华山的清气下生了精魄。再后来,山中进了两个强盗,要侧狭交出身上所有的宝物,侧狭一个道士,哪来的什么宝物。强盗不相信,恼羞成怒杀了侧狭,血恰恰就溅在两株桃树上……再后来,死后的侧狭功德圆满升了仙,而两株桃树染了侧狭的血气,精魄转为嗜血的妖魄,这千年来靠着迷惑、吸取过往路人的血而活……”
东饮仰头喝下一杯酒,感叹道:“侧狭因着救了白桃修完了福缘,却也因千年后的白桃差点渡不过情劫;而白桃靠侧狭的一段善缘而活,却因着侧狭的血生了恶果,千年后又因侧狭而死。可见因果自有天定。实在有趣有趣!”
辰夜道:“侧狭可知这其中缘由?”
东饮道:“这是我偷偷在我师弟的前缘簿里看到的,我师弟那x_ing子你也知道!自然不会让外人轻易去碰的,侧狭真君如何晓得?”
辰夜涩声道:“那……那白桃妖……”
东饮醉醺醺道:“那白桃妖可能还真晓得,有了精魄的东西多半都有意识。说不定她就是认出了侧狭的样貌,才会生出这样一段缘分呢!不过也说不准……不知道……”
辰夜说不出话了,只仰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第57章 荒唐
辰夜问元涉:“你说侧狭面壁这三百年,究竟是想通了没有?”
元涉道:“想通了又如何?想不通又如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辰夜看着元涉:“若有一天,你有了所爱之人,她偏巧是个跟你殊途的妖,你发现她所有的一切都在骗你,后来她死了,你会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元涉被问愣了:“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体验过人间情爱,你叫我怎么回答你?”
看着辰夜恍恍惚惚神思不定的样子,元涉加了一句:“好了好了,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体验过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感受。”
正聊着,外边的小厮却却通报道:“元公子,城主过来了。”
元涉道:“快请!”匆忙披了件衣服,下得床来蹬上鞋,对辰夜道:“来的真巧,我正好想赶早去解释一下昨晚的事呢。这下好了,不用跑了。”
方涯披了件墨色的斗篷,手里还抱着个暖炉,由小厮引领者慢悠悠迈进门槛,看见一旁的辰夜,和煦一笑:“呦!表叔也在?”
辰夜揖了一揖:“闲着没事,正好过来和小元聊聊天。”
方涯看见衣衫不整、未束冠肆意披着发的元涉笑起来:“怎么?这是刚起床?”
元涉也不避嫌,嘻嘻笑着,吩咐小厮搬来把椅子给方涯坐下:“你可别怪我不懂礼数。”
方涯肆意落座,道:“放心吧,习惯了。你别怪我一大早前来打搅便好。”
元涉道:“□□叨你呢,你便来了。”
方涯道:“哦?念叨我什么?”
元涉道:“还能是什么?昨日的事,事出突然,还未向你解释……”
门外的寒风吹入,方涯拢着袖子低声咳了咳。
元涉见了,顺手便准备把洞开的房门带上,这不关还好,正准备关门的瞬间元涉便看见了已经走入院中的敖珑珑……
元涉咽了咽口水,若无其事的转身,自然而然的顺着刚才的话题,只是声音拔高了一个调:“涯,你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门外的那抹红因为这句话僵住了,愣愣看着房中的情形……
一旁的辰夜感觉自己分明听见了门外心碎的声音。
元涉当然没有去看门外的那人,也不能去看,他咬了咬牙一把拿起方涯手中的暖炉扔在一旁,然后身子一歪,坐进了方涯的怀里,捏着方涯的下巴,四目相对,元涉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看着方涯道:“我要说的是,我元涉此生便是跟定了你,你是如何也甩不掉我的。你也只当我是块狗皮膏药,粘着粘着便习惯了。但若让我离开你,除非你死,或者我死。”
方涯眼中一片墨色深沉,他挑了挑眉,平淡道:“是吗?”
元涉一把抱住方涯,道:“我说得出,便做得到,不信你试试。”
从屋外看来,元涉衣衫不整的坐在方涯怀里,满屋□□关也关不住,敖珑珑僵僵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戏人不走,做戏人当然还得继续装下去,元涉抱着方涯,矫情的说着一些话本子里看来的情话。
屋外人不走,屋里人却实在看不下去了,辰夜胡噜胡噜胳膊上的j-i皮疙瘩,尴尬道:“二位继续,我还有事,便先不打搅了。”
沉浸在角色中的元涉没理辰夜,方涯却拨开元涉挡在自己脸前的头发对辰夜点了点头。
辰夜灰溜溜走了,走到园中安慰般的拍了拍僵在原地的敖珑珑的肩,叹了口气离开了。
辰夜自己的屋子回不去,沐青的屋子也待不得,无奈之下,自己溜溜达达出了王府上了街,漫无目的的逛着。
逛到一处小摊前,忽然闻到了桂花的香味,一转头,看见一口大锅里炖着的酒酿圆子冒着蒸汽,稠练的汤中混着黄色的桂花瓣,辰夜这才想起早上走得急还没吃早饭。小摊旁站着的华发大娘笑的和蔼:“公子,要不要尝尝?”
辰夜摸出几个铜板:“劳烦来一碗吧!”
这桂花酒酿圆子果然不错!但是辰夜却满脑子都是沐青宫中的桂花酒,想到了桂花酒就想到了沐青,想到沐青便想到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梦境……辰夜便吃不下了,搅合着碗里的酒酿发着呆……
做酒酿的大妈趁着不忙的间隙,坐到辰夜身边:“怎么?公子觉得这酒酿不合胃口?”
辰夜忙道:“不不不!酒酿很好,是我今日心情不佳。”
大娘道:“公子有心事?”
辰夜道:“也说不上心事,就是被一些事情困扰的心绪不宁。”
大娘道:“公子是陷在了情字上?”
辰夜吞吞吐吐:“额……是……不不不……不是……”
大娘却笑了:“陷在情字上的人,恰恰最是当局者迷。”
辰夜喝了一口酒酿:“看来大娘也是有故事的人?”
大娘道:“年轻时确实有一段荒唐事。”
辰夜指指不远处的城门:“将酒酿摊开在城门口,大娘是在等人?”
大娘笑了:“公子眼睛真尖,这也能被你看出来。”
辰夜道:“何不说来听听?也给我这个看不通透的人指点指点迷津。”
大娘道:“指点迷津说不上,毕竟连我自己也是陷在其中看不通透的。我年少时总是自视甚高、眼高于顶,觉得人间情爱都是虚的,追求声色纸醉金迷,直到遇见了那个人,才觉得人生有了一抹亮色,只是当时看不真切想不明白,天天和那人拌嘴。后来他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只记得他最爱酒酿圆子,便学着去做,技艺练得愈发好了,他却始终没有尝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辰夜感叹道:“人世沉浮,什么事都料不定。”
大娘说:“人世浮沉,所以要珍惜现在。”
辰夜喝完了酒酿,又随处转了转,看了看升上头顶的日头,觉得也不能老这么晃荡着了,便向着王府的方向走了回去。
路上,遇见了提溜着一大袋子东西的翠娘,辰夜乐了,热络的上前打招呼:“这是又买了一堆酸橘子?”
翠娘一看来人也乐了,放下袋子,从中掏出一些橘子硬要往辰夜怀里塞,边塞边说:“既然遇见公子了,便帮我分一分吧,不然我娘看见又要唠叨了。”
辰夜哭笑不得,只得接受。
告别了翠娘,辰夜回了王府。刚进王府大门便看见了元涉,元涉拉住辰夜:“你这一上午都跑哪去了?我和沐青找你半天了!”
辰夜听见“沐青”心里一颤,强装镇定道:“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