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大家都说他的课好过。
待到讲完既定的内容,巩咏德便开始点名了。
点到的人要将这节课所讲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因此,都需要学生提前背诵。背完即可下课,若是有信心,也可先行背诵。
栗鸿宝一向都是先背的那个,巩咏德倒也不奇怪。
栗鸿宝背完之后容玦主动上前,流利地背完了。
巩咏德验收过后,似是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位是哪位?我怎的不知学堂来了新人?”
他面白无须,身材略显瘦弱,看着就像一般的弱质书生,容玦紧紧地盯着他:“先生不知我是谁?”
巩咏德茫然地看着他。
“容玦。”大齐最有名的容便是漠北容王府。
巩咏德抓着书卷的手一颤,急忙起身道:“学生见过容王世子。”
他没有官位,仅仅是通过陆昌明的推才能进入国子监授课,是这国子监内唯一的白身。
所幸他还考过秀才,见到大多数勋贵无需行大礼,仅仅口头见礼即可。
容玦挑眉道:“先生不必多礼,我在国子监读书,便是先生的学生。”
巩咏德道了声是,又道:“世子殿下已经背完书的话便可下课,只是切莫贪玩……”他瞥向栗鸿宝,“你也是,南市鱼龙混杂,不要过多流连。”
两人口中称是,回头出了宫,栗鸿宝便向容玦抱怨,无非是巩咏德在南市抓过他几回,对他流连繁华很是不满之类的。
“这么说的话,你对这南市很熟了?”容玦倒是没想到,看着是个书呆子的栗鸿宝竟然会对市井如此熟悉。
“那是,”栗鸿宝拍着胸口,“不是我吹,哪家东西好,哪家老板抠门,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映月宫。
宫人们上上下下地走进走出,冯贵妃冷着一张脸端坐着,御医诊完脉开出药方后也不敢离去,等着她发话。
“娘娘也莫着急,嘉龄这孩子向来乖巧听话,波儿也是个懂事的,两个孩子都会没事的。”一旁的安贵人忍不住劝道。
冯贵妃涂得艳丽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听了安贵人的话也没缓过来,她冷声道:“也不知是招惹了哪路神仙,这接二连三的……”
安贵人柔声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是好孩子,不会有事的。娘娘恐怕也没好好歇息,这儿我来看着,等孩子们醒来就可以看到娘娘了。”
拿手按了半天的太阳穴,尽管眼下已经青黑,冯贵妃仍旧不想睡觉,她摆摆手:“我心定不下来,实在是睡不着……说起来,你那香囊还有么,我瞧着你给嘉龄用了之后这孩子晚上也不再梦魇了。”
“还有的,娘娘要用的话我这就去拿来。”安贵人眉眼含笑,“也是巧了,我家里刚好给我送来一些。”
她叫来侍从去取,温声软语地让冯贵妃稍等。
“多谢了。”冯贵妃的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这两个孩子你顾得来么?齐深那孩子也该放学了吧?”
安贵人头微微低下来:“今儿是巩先生的课,深儿怕是没那么早下课。”
冯贵妃了然,眼底划过一抹不屑,齐深木讷,连个死读书的文史课都读不好,凡是巩咏德的课必然拖到最后才背诵。
“也好,只是麻烦你了。”
“不敢。”安贵人起身,“娘娘对我母子颇为照顾,这也是应该的。上次我家里那个表兄还是娘娘出手相帮的,我不敢忘记娘娘的恩德。”
“不过举手之劳。”冯贵妃起身缓步往内室而去,金色的珠钗轻微摇晃,划出一道金色的流影。
南威军虽然不复从前的风光,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排一个闲职给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齐嘉龄很久不犯的痴症突然发作,竟拉着齐波不放他走,差点耽误了他上课。紧接着,齐波堕马受伤,虽然已无大碍但还是让人心惊不已。
安贵人出身卑微,一朝得龙子,如履薄冰惶恐地向冯贵妃和王皇后报备。
两头讨好,连自己的亲儿都忽视,将好好的皇子养出一股小家子气来。
冯贵妃轻叹一声,嗅着安贵人给的香囊缓缓放松精神入睡,齐深再怎样又如何,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安贵人自己不重视,还指望别人来给她看孩子?
此时的齐澜正位于王皇后的宫中静坐。
一大早,王皇后便将齐澜的步撵拦下,不许他去国子监,又另外派人去给陆昌明请假,顺带将齐深送过去。
一气呵成,显然早有准备。
齐澜随手抄起一本书翻看,翻了两页又拿起另外一本再翻看。
随侍的宫人见状,连忙将他身旁随手乱放的书摆放整齐。
齐澜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坐立不安的状态了,他起身将这座小偏殿走了几圈,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直到背后发汗,他也平静不下来。
反而更加烦躁。
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偏殿内的香炉散发着清新的草药味,初闻神清气爽,再闻效果便大打折扣。
齐澜招来內侍,问道:“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燃香了?”
王皇后虽然出身书香世家的王家,但却不爱做这些风雅事,这香是哪来的?
內侍道是安贵人送来的,她时常会给宫里的贵人带些家乡的小玩意,这也算是她的生存之道。
“收了这些。”齐澜满是烦躁,他发了汗再受到烟气的撩发只觉得更热了。
明明是暖风和煦的春日,却像是在艳阳炎炎的夏日。
那匹发疯的白马剖开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容玦当时的语气很是笃定,应该不可能骗他。
也没必要。
齐澜身在宫内,只得派人去找王明达,让他留意其他方面的消息。
王皇后处理完宫务,姗姗而来找他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让他稍安勿躁,同熙帝不会轻易地定他罪之类的。
齐澜气道:“本就不是我做的,母后这样说可是要坐实儿子的罪名?”
王家正在积极地寻找证据,就王皇后拖后腿把他关在这里。王皇后眼神闪烁,低声道:“你外祖太过激进,陛下从前朝回来脸色便不大好,我们还是避着些,左右……”
齐澜气到快要没脾气了,今日他似乎异常暴躁,完全稳不下心来:“证据肯定有的,母后不把我放出去,我怎么自证清白?”
“冯贵妃刚闹过一回,你父皇正气着,你不可去找他,我不会放人的。”
“我不去找父皇,我出一趟宫。”齐澜道,“您把我关着,是不会有结果的。”
“等事情淡下去就好了,齐波醒来,你父皇气也消了大半。”无论如何,王皇后都不打算放人。
这真是……
齐澜胸膛憋着一股气,后背的汗刚冷下来又开始发热:“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宫!”
他挥退左右,起身就往外走。
“你敢!”王皇后厉喝一声。
齐澜头也不回,大迈步而出。
“娘娘——”宫人急忙围住王皇后,被她摆手制止,“怎么就越大越不听话了呢……”
齐澜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刚刚他站起来她才恍然发觉齐澜已经和她记忆里的孩童不太一样了。
高大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需要她护着退避冯贵妃的锋芒。
………………
定京南区。
容玦和栗鸿宝并肩走在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商铺门童的招徕声,打着小板唱着小调歌谣的扁担郎……
这里除了大齐人,偶尔还有高鼻深目的异乡人,从北方的貂皮到南方的稻米,东部的海鲜到西部的山菇……
——应有尽有,定京最热闹的街头便在这里。
“这里除了大齐的东西,还有其他特别的吗?”容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随口问道。
云层之上,在人们看不到的高空中,小白正在上面盘旋飞翔,只要容玦一声哨,立马就能冲下来。
“在定京找漠北特产?”栗鸿宝转过头来奇异地看着他,说句实话,定京的漠北之物肯定没有云州那边的好。
容玦要的话直接去信要就好了,何必在这定京城里找?
“这里好像也有蛮金人。”容玦眯起眼,盯着偶尔闪过的几个人影。
“蛮金不是向我们纳贡嘛。”栗鸿宝道,“陛下也是允许他们在定京居住做买卖的。”
容玦低声嘀咕了句狼子野心,声音太低,栗鸿宝没听清,大声喊道:“你说啥?”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这蛮金人卖什么,我只记得他们好像也是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