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澜一惊,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虽然现在正是春暖时分,但一路走来,两人也出了些细汗,容玦这么一脱,很容易着凉。
齐澜道:“世子不如先静下心来,静坐之后,若是还觉得热再脱也不迟。”
容玦抬眼扫了他一下,脱了外衣将绑在手臂上的白绢拆开,一股难闻的药味瞬间弥散开来。
齐澜想到之前同熙帝说容玦在学堂打架受伤的话,再看容玦将白绢拆开后,白嫩的手臂上满是黑漆漆的药膏,顿时还真以为他真的在学堂受伤到现在还没好。
“我去叫太医。”他说着,就要迈步出去。
“别,等一下,”容玦叫住他,屏住呼吸拿了手帕将药膏擦掉,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臂,“我没事。”
“这是欺君吧。”齐澜觉得眼角生疼,这个容王世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
“不知世子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只是为了找由头进宫?
容玦笑眯眯的:“殿下就不想知道,陆昌明先生到底是谁的人吗?”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齐澜眉头一皱:“陆先生品行高洁,行事不偏不倚,从未偏向过谁,世子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这件事牵扯到家里的长辈,不弄清楚,我总是有些在意。”容玦道,“还是一样,殿下帮我,我以容王世子的身份答应殿下一件事。”
“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帮我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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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齐澜带着复又包着白绢的容玦去了王皇后那里。这次他换了太医院的药,总算是没那么难闻了。
齐深还没有回安贵人那里,再加上容玦进了宫,王皇后一合计,决定凑一起吃个热闹点的晚饭。
王皇后不知容玦那副可爱的外表下藏的什么品性,只道是多年前见过容绪,风姿卓然,如今见其子,也是形貌出众,不逊其父。
王皇后拿容玦当一般小孩哄,夸得容玦一顿饭是吃得身心舒畅,还多吃了两碗饭。
齐澜几次瞥到他飞扬的眉眼,都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吃完饭,容玦道:“上次进宫,也没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次进宫,我也没什么准备,又承蒙娘娘照顾,若是不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娘娘笑纳。”
容玦是孤身进宫的,也没带什么大件礼物进来。
齐澜动作一顿,他是临时起意带容玦来王皇后这边的,难道容玦一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带他过来?
容玦道:“不过是一点心意,我托人寄放在别处,一会就送来。”
他眼睛在殿内一扫,看到齐澜后边的元德,招手让他过来耳语几句,元德听了连连点头,俯身告退,没一会,就让人带了大大小小不少东西进来。
这些东西放到定京城也是难得一见,殷红的血玉,柔顺的貂皮,还有些高山药材,随意流出去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
容王府还真是阔气。
齐澜暗中感叹,就算他出身皇家,这些东西也不是经常见到的。
王皇后收了东西,更觉得这个容王世子好看又懂事,一脸孺慕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她,嘴里道:“我从小就没了母妃,父王更是事务繁忙,府内经常空荡荡只余我一人,如今娘娘和蔼亲切,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慈母之爱,容玦真是感激不已。”
不得不说,当容玦想要讨好一个人时,当真是不用费力气。凭借外表他便可让人先入为主好感三分,其余的,只要他愿意说几句好话,哪个不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的?
齐澜蓦然想起王明达所说的——“满定京城的姑娘随他挑”。
可不是,连他亲娘都喜欢容玦。
正说着,容玦又道:“娘娘也知,我从小便没了母妃,也不敢一人睡,这次进宫贴身的婢女也没带进来,这晚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没说完,王皇后便要吩咐人晚上去照顾容玦,容玦再道:“不熟的人跟着我,我也睡不着……”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边一直不说话的齐澜,又飞快地转回去了。
王皇后一顿,立即明白过来,笑道:“这好办,大皇子和世子为同窗,共同读书,这次,就劳烦世子先委屈一下,到大皇子那边去挤一挤了。”
她仿佛已经忘了之前要齐澜远离容玦的话了,一个劲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容玦说什么她都答应。
齐澜:“……”都没有人问我答不答应。
说是同睡,其实是将容玦安排在齐澜那边的偏殿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堵墙,不存在什么需要熟人陪床。
齐澜疑心容玦想要做妖但看他一副乖乖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口,待到两人告别王皇后,去了齐澜那里,容玦这才原形毕露。
齐澜抱胸斜倪着容玦,一离了王皇后的视线,他就装不下去了,翘着下巴指挥指挥齐澜将侍从都赶出去,迅速将捂得发汗的白绢解开去。
“世子大可不必这么麻烦,”齐澜心里有些发堵,“只要你不想站队,没人敢逼你。”
不需要借王皇后的口和他亲近。
容玦拆完白绢,试着摇晃了下手臂,确定无大碍后这才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来殿下也是不同凡人。”
“喜欢什么?”
容玦翻了个白眼:“我听闻皇后娘娘性格平和温凉,想着她教出来的皇子也是如此,这样看来确实是如此。”
王皇后在外面是什么评价,齐澜心里很清楚——懦弱,胆小,循规蹈矩。
容玦这话算是好听的了。
他有些泄气,原本他确实是想要选择齐澜了,可看齐澜这样,似乎对那个位置无意,或者说没有信心。
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旁人再怎么努力把他扶上高位,他终究也会摔下来。
容玦无意再多谈,容王府需要和新帝建立一个好关系,就目前来看,齐澜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他自己放弃了。
“既然如此,殿下好好休息吧。”容玦起身告辞,“多谢殿下的帮忙,我的诺言仍旧有效,殿下要是还想再讨教武艺,我随时欢迎。”
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齐澜叫住他,“世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毫无斗志,连拉拢他都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容玦无法想象自己和他共事会是什么场景。
——他本身就是性格张扬的人,一言不合就能对人动手,从来就没委屈过自己。
就算自己将他扶了上去,他们最终也会因为意见思想不同而分道扬镳,甚至以仇相对。
他不想白费这功夫。
“世子是不是觉得,我也同母后一样?”
容玦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不知殿下还有何事,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齐澜一顿,看容玦的神色已经都是不耐烦,飞快道:“世子这么大费周章,如果是为了选择未来跟从的人,为什么不能多点耐心?世子刚刚特意点了元德出去帮你拿东西,难道不是对我的一种试探?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何又临时放弃?”
容玦定定的看着他:“刘安果然是你的人。”
齐澜点头微笑:“不知和世子的欺君比起来,我这招如何?”
容玦不吭声了。
他在进宫之前,就暗中联系了刘安,将给王皇后的礼品放到他那里,他并没有说这是给谁的,也没有说会找谁来拿。可没一会,元德就将礼品都带了过来,皇宫这么大,要说刘安没准备,容玦是不信的。
在容玦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刘安就提醒他蛮金之事若是想解决还要多费些心思。同熙帝很明显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重视蛮金,而当日,在御书房开口帮容玦的,只有齐澜。后来,元德忽然就跟了齐澜,还对他透漏了安贵人齐深的情况。
他不得不多想。
齐澜道:“外祖父早年对刘安有恩,刘安这些年,一直都和王家关系很好。他从居霞岭回来后,就说起了你的事,当时我就觉得,也许世子和我是一路人,只不过,我们所给人看的表面是不一样的。”
容玦:“殿下想说什么?”
齐澜沉声道:“若我为帝,必定扫清四海,教人不敢窥视,只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