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目光盈盈看着江天晓,双眼里像捧着水一样温柔。
“我……我不是害怕,”江天晓揽住于朗的腰:“我就是有点儿,呃,紧张。我才学了几个月。”
“你和他们不一样,”于朗揉揉江天晓的脑袋:“你的天赋比他们高出太多,明白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缱绻时的低喃。
江天晓感觉自己耳朵发烫,他扬起脸,小声说:“今晚……可以吗?”
于朗眨眨眼:“嗯。”
江天晓便凑上去和于朗接吻,他对于朗予取予求,于朗则温柔地回应着。两人陷在酒店柔软的床上,江天晓吻着于朗,却是心乱如麻。龙克提到《说文解字》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种预感,也许,也许龙克不是随口一说。
事实证明龙克的确不是随口一说。明明龙克就在隔壁的房间,但他偏要把PDF通过QQ发给江天晓。江天晓想,他是不是故意避着于朗呢?
打开那PDF,看到的却是和之前何盛发的《清史稿》类似的内容——从古籍中节选出前无头后无尾的一小段。这太刻意了,分明就是把东西凑到江天晓眼前给他看。
可按理说龙克和何盛是不一样的。
何盛说到底是沉渊门的人,而龙克并不属于沉渊门。况且,比起何盛,于朗明显很信任龙克——连过年都是在龙叔家过的。
那龙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龙克要给他看那一页PDF?
“你怎么了?”于朗声音微哑,目光有些迷离:“心里有事?”
江天晓的心一阵猛跳,他敛敛神,手扶在于朗腰上说:“我在想,能不能……”
“嗯?”
“能不能这次,你在上面?”
于朗笑了,痛快答道:“行啊。”
换了姿势,于朗双腿跨在江天晓腰两侧,颤抖着腰,缓缓坐下。
这个缓慢而清晰的过程令他难耐地闭上了眼,眼角泛起粉红,睫毛极细微地颤抖着。
这幅模样丝毫毕露地落尽江天晓眼里。他粗喘一口气,脑子里再没其他念头。
一直到凌晨一点过,两人才结束了这场云雨。
连澡都没力气洗了,于朗窝在江天晓胸口,很快入睡。
江天晓轻轻起身,关了床头的阅读灯。
房间陷入黑暗。
这时江天晓才看见,他放在长头柜上的手机的提示灯,一闪一闪。
拿过手机,有一条QQ消息。
朗,明也,从月,良声,庐党切。是这样断句啦~
江天晓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三个字。
朗,明也。
朗,明。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叫陈白的人,他的字,是明。
睡意全无。
是巧合吗?不——不是巧合。何盛和龙克,他们两个像约好了似的,分别告诉了他陈白的存在,以及“朗”的解释。像两个半圆,完整地合成一个圆。
于朗——你为什么叫于朗?江天晓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是他从未注意过的一件事:既然于朗和何盛都出自沉渊门,那为什么他们的姓氏不同?
而于朗和陈白,除了于朗所说的,陈白是他父亲的恋人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联系吗?
江天晓贴着于朗脊背的手指有些僵硬,他皱着眉,几乎是强迫自己,低头在于朗的头发上吻了吻。
可嘴唇触到于朗的发丝,他又不禁想起,于朗乌黑的头发里,见不到一根白发。
以前他还语带羡慕地对于朗说,你的头发摸起来好舒服,又软又细,而且还没有白头发啊——我偶尔还有一两根呢。
当时于朗怎么说的来着?于朗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第七十三章
从西宁到武威,中间在张掖转车,就耗去了大半天时间。
到达武威时已是傍晚,走出武威火车站时,于朗手机响了。
只听他干脆地连说两声“可以”,就挂了电话。
“马家来接我们,”于朗说:“今晚就去他们家。”
“今晚?”江天晓坐火车坐得腰酸腿软,感觉有些吃不消:“……这么着急吗。”
于朗点头:“听那样子很急。”
“今晚就今晚啰,”龙克拍拍江天晓肩膀:“咱今晚就给他们搞定了,早点拿钱噻。”
江天晓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灯火,心里的预感却不太好。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的事肯定没龙克说的那么简单。
没多久马家的人来了,开着辆黑色面包车,车身上溅满泥点子。
“于老板?”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约摸三十多岁,嘴里叼着烟:“上车吧。”
三人上车,于朗坐副驾,江天晓和龙克坐后座。车厢里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混着一些腥臭。
“是你联系我的吗,马先生?”于朗问。
“是我,”男人冲于朗笑笑:“叫我小马就行,我应该比您岁数小,我这就是……咳,做生意么,风吹日晒的显老。”
“行,小马,”于朗冲他点头,语气挺亲切:“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小马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消失了:“这个……不太好说,到了再说吧,我哥我爹都在,我妈去我二姨家住了。”
“嗯,可以。”
江天晓和龙克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不太好说”是什么情况?江天晓心里没底。
窗外的街景渐渐变得萧条,原本在火车站附近还看得见不少高楼和霓虹,现在,江天晓发现他们好像到了农村。
车停了。
“我们这片儿吧就在市区里,不过没咋开发,”小马说:“你们慢点走。”
借着不远处的路灯,江天晓一眼看去,果然面前有两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内大都是小二层砖房。看来这片儿应该是条件不错的村子了。
跟着小马走进小巷,大概一刻钟后,小马在一扇半掩着的铁门前停下。他推开门:“于老板,就这儿。”
这小巷里黑黢黢的连个路灯都没有,江天晓心想怎么大晚上就这么开着门?夜不闭户?民风这么淳朴的吗。
进门就是院子,不大,边上停着两辆电动车。进屋,屋里一张木质茶几,两个男人裹着棉袄坐在塑料椅子上。电视开着,但音量极小,听在耳中如蚊子嗡嗡。
这两个男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老头秃顶,脖子上吊着一颗硕大的r_ou_疙瘩;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很黑,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样子很老实。
“爹,”小马侧了侧身,让于朗走上前来,说:“这位是于老板。”
中年男人站起来,看看于朗又看看江天晓和龙克,面色有些僵硬,但还算热情地主动和于朗握握手:“于老板啊,你好你好。”
“你好,”于朗问:“你就是小马的哥哥,是吗?”
“哎……是我,我叫马保兰,你们叫我马师傅吧,别人都这么叫。”
“成,”于朗目光一转,看着仍旧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这位是老爷子?”
老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像没听见于朗的话一样。
“是我爹,”小马连忙打圆场:“他……岁数大了,脑子不太好使……于老板你坐,咱坐着说。”
于朗一脸“我理解”的表情,笑笑,坐下。江天晓和龙克安静地站在于朗身后。
“是这么个事儿——”
“稍等,”于朗打断小马:“大门好像还没关吧?既然我们商量事情,还是把门关上吧?”
“这个……”小马朝门口瞟了一眼:“没事……我们这片儿没什么贼……”
“我的意思是,”于朗还是笑着说:“有点儿冷。”
江天晓心想于朗睁着眼说瞎话的水平真是高,明明房间关着门呢,又有暖气,哪里会觉得冷。
可于朗这么一说,小马和他哥马师傅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欲言又止。
“怎么?”于朗一脸惊讶:“门关不上吗?”
“我们想这是……这门开着,要有啥事儿……”马师傅搓着手:“方便跑……”
此话一出,于朗也沉默了。
“于老板啊,不是我们胆儿小,”小马压低声音:“实在是……那东西在楼上……”
“不关就不关吧,”于朗说:“你们继续说。”
江天晓不禁向屋外的楼梯看了一眼,楼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能有什么东西——把两个大男人吓得不敢关大门?
“就是,我嫂子,去年七月份不在了,”小马把声音压得更低:“她是宫颈癌走的……我们给嫂子办完丧事,我哥心里难受,就去店里住——我家在市里开了个小店,买点儿水产啥的。之前楼上就是我哥和我嫂子住,我哥没住楼上了,楼上就空着,一直也没啥事……这不今年过年,我哥就回来住着,然后就——”
“刺啦——”
小马的话被尖锐的声音打断,江天晓猛地扭头,只见电视屏幕黑了。
“哎,”马师傅走过去把电视打开:“这电视就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