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何盛笑着说:“就是有点潮,哎,你们住这儿可真不方便,衣服都晾不干吧。”
张丰端着碗,身形一顿,然后他稳稳地把碗放在桌子上:“一辈子都住这儿,习惯啦。”
于朗开口:“张大哥,你一个人,种多少田?”
“不多不多,”张丰摇头:“都承包出去了,我就留一小块,平时种点菜自己吃。”
“噢,”于朗挑眉:“那你平时做什么?”
“我啊,”张丰笑着说:“我有风s-hi,村里安排我看祠堂。”
“祠堂……”何盛和于朗极快地对视一眼:“我们能去看看么?”
(哆哆嗦嗦的江天晓求海星)
第二十六章
“可以啊,”张丰笑:“吃完饭就去吧。”
“小韩,”何盛忽然说:“记得把相机带上。”
“嗳,”韩滔放下碗:“我去找一下。”
韩滔把那只小小的行李箱拉过来,就在饭桌旁打开。
“相机……”韩滔手一顿:“诶,我钱包呢?”
何盛:“你自己钱包你没拿着么?我们怎么知道。”
“我就放箱子里的啊……”韩滔一边在箱子里翻来翻去,一边嘟囔。
“这,”张丰脸色一变,重重地把筷子扣在碗上:“领导,那箱子昨晚放在你们屋里,我可没动过啊。”
“张大哥我没别的意思!”何盛赶忙说:“这小子脑袋缺根弦,肯定是他忘带了。”
“哎!”韩滔手里攥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夹在衣服里了。”
何盛笑骂:“你他妈能不能带着脑子出门?”
江天晓想他们这是在试探张丰,又想,既然张丰昨晚偷了行李箱又送回来——那刚才他的反应真快。
按理说,做贼心虚的人这时候肯定吓了一跳,可张丰竟然立马就说“我可没动过啊”,他越敢这么说,证明他越是不怕怀疑。
等等,这么说来昨晚张丰并没有从箱子里偷东西?那他是什么意思?
又想起昨晚那诡异的声音,江天晓还有点哆嗦,那是什么声音?为什么早上就没有了?
“走吧,”何盛起身:“张大哥,麻烦你带路了。”
“客气啥,”张丰笑着说:“你们回去了给上面说说,多给我们拨点扶贫款噻。”
“一定的,”何盛叹了口气:“你们这儿真是发展得不好啊,我看村里都没什么年轻人。”
“是啊,”张丰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他们出去打工挣得怎么样?”
“有多有少,”张丰顿了顿,继续说:“也看干什么吧。”
何盛点点头,又挑起别的话头。
就这么一路说着话,到了祠堂。
这是江天晓第一次见到祠堂,和他想象中的高大庄严并不一样——
是一间平房,木制的,破破烂烂。
感觉一阵大风就能刮倒。
“之前村里一直说翻修,”张丰介绍说:“钱不够,就没修,破得很了。”
这祠堂不过是一间稍大的屋子,以及一左一右两间小小的侧屋。
昨天下了雨,今天仍是y-in天。祠堂里点着两根短粗的红烛,幽暗的烛光映着一块块漆黑的牌位。
江天晓愣愣地想,祠堂里为什么点红蜡烛?
“这是从我爷爷辈开始的牌位,”张丰站在江天晓身后,低声说:“我们这边有个习俗,人没了,要在祠堂停七七四十九天……”
江天晓脖子一缩,讪讪地“哦”了一声:“这……这边这么热……停四十九天……”
“有味儿么,”张丰竟然笑了一下:“那是难免的。有一年,对越反击战的时候吧,他们拉回来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到村里的时候头已经没了,我堂哥被叫来守灵,守到第四十天,他实在被熏得受不了,晚上出去抽烟,按说这是不允许的——你猜,他抽完烟回来,怎么了?”
江天晓被钉在原地一般,后背发麻:“怎么……了?”
张丰“呵呵”笑了两声。
“他在你站的位置……捡着一大撮头发。”
“江天晓,”于朗叫道:“过来。”
江天晓抿着嘴走过去。
“走吧,”于朗竟然伸手揽住了江天晓的肩膀,温暖的手扣在江天晓肩头:“去村里转转。”
“那我不送了,”张丰站在祠堂门口,说:“村里的路不好走,领导们小心。”
“傻孩子,”于朗叹气:“他吓你你就上勾么?”
“我……”江天晓深吸一口气,猛地扒住于朗的腰:“吓死我了!啊啊啊啊——”
于朗闷声笑了笑:“他也就能吓唬吓唬你了。”
“真的吓死我了,”江天晓埋着头:“冷汗都出来了……”
他两手还扒拉在于朗腰上,也只敢趁着这会儿,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次。
心里正暗搓搓地打着小算盘,却没想到于朗,和昨晚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轻不重地,像只猫爪子在他心尖儿上扫过。
江天晓脸红心跳,松开了手。
“腻歪够没有,”何盛瞥江天晓一眼:“我跟你说也就是这两年于朗当老师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
于朗笑了笑:“行了,来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张丰绝对有问题,”何盛说:“他昨晚之所以看我们的行李,就是怀疑我们的来历。”
“张丰肯定是有问题的,”于朗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繁郁的山:“不过更有意思的是他家,和那个祠堂。”
何盛:“他家怎么了?”
“昨晚,他放了张承的遗像在柜子里吓唬我和江天晓,半夜,墙上又开始传出怪音。”
何盛:“怪音?”
“嗯,就是柜子的位置,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早上我摸了一下,那柜子后面的木墙上,有裂痕,新的。”
何盛挑眉:“有意思哈。”
江天晓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那柜子原来并不是放在那里的,”于朗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一直放在那,柜子后面的墙上不该有裂痕。”
“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要挡着不让我们看,”于朗顿了顿,继续说:“并且,声音不是柜子里发出来的,昨晚我仔细看过了,柜子里的东西没问题。应该是墙的另一侧——有什么东西。”
江天晓听得一愣一愣的,昨晚他光顾着害怕了,没想到于朗已经条分缕析地想了这么多……
当即十分羞愧。
好在于朗似乎已经忘了江天晓昨晚的怂样,他微微蹙着眉,说:“张丰绝对是知道什么,并且他非常心虚,害怕有人来调查他知道的东西。”
“还有,”韩滔忽然开口:“张丰为什么从头到尾,不提张承的事?”
“这就说到那个祠堂,”于朗说:“祠堂里没有张承的牌位。”
“也许,”江天晓想了想,说:“他在试探我们。如果我们是为了张承的事情而来,那我们就应该——也确实——发现他的异常;如果我们不是为了张承的事而来,那我们就不会发现。”
何盛:“你这不是说废话么。”
“呃,等我说完,”江天晓看向何盛:“假如现在我是张丰,我在放出了试探之后,应该……应该会继续观察你们的下一步行动,对吧?”
何盛:“对,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不要让他继续观察了,”于朗笑着说:“我们逼他行动起来,我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江天晓十分狗腿地点头:“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入夜。
气温陡然间降了下去,江天晓瑟缩在车里,抖了抖肩膀:“于老师,这样靠谱吗?”
“刘小盼的恶煞在我这儿,他不敢再使花招,”于朗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你睡一会儿吧,后半夜可能要费劲了。”
今天下午,何盛带着于朗江天晓,驱车离开了村子。
没错,何盛带着于朗江天晓——他们把韩滔留在了张家。
于朗提出这个方法时江天晓都懵了,把韩滔藏在那个柜子里?藏个大活人进去?不会被发现?
“那柜子里放着很多杂物,韩滔用旧雨衣遮着,看不出来。”于朗道。
韩滔是四个人里面最瘦的。
他同意了。
“重要的是,张丰不会想到咱们敢藏个人在他家,”何盛说:“然后咱们三个——假装是咱们四个——开车走,不走远,停在个方便回去的地方。韩滔一发消息,咱们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