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他,莫静和是莫静和,他有许多莫静和没有的好处,比如他单纯,想法少,莫静和虽看着畜生无害,思虑却缜密又活络,整日里没少孵坏水,那些想法不敢明说,就绕着弯子说,一不留神,就上了他的当。
对自己的心思,木东初不知道李睦是不是喜欢自己,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能感受到李睦对他的依赖和仰视,是男人总多少喜欢这种感觉的,更何况是被另一个男人。莫静和虽然总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可就如莫老太爷说的那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太过熟悉亲近,莫静和对他的情感不会是君臣之间的忠心,这也注定了他不会如李睦一般仰视自己,自己把他扔到小寒庄那种地方以后,他更不可能依赖自己……
李睦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上,要的只是木东初的垂怜和眷顾,百忙之中抽出点闲暇来顾念一下他,他就能觉得满足,而那个小混蛋呢,他也愿意把一切都给自己,可他要的是自己的心里,身下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李睦是个力争上游的人,什么都要强,他的出身也不差,也能从小寒庄那种地方出来,如今又和皇帝好上了,要求的多一点也没什么,反而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可爱。莫静和呢,凭他的家世才情,和自己对他的期望,要什么不能得,偏偏就那副想死又不敢死的模样,偏偏那副模样还不是矫情做作,偏偏他心里还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东西!
如今想想他那两从小跟着的丫鬟,明明只是婢女,哪个给人做了小?他一个嫡子,当也不会受过身份上的委屈和刺激。如何会这么看重名分?
“会唱北山吗?”
李睦犹豫了一下,答:“臣不会。”
木东初笑,哪是不会,分明是不敢,这天下敢在自己面前这么猖狂的也只有他了,那天他就站在门口,莫静和一个暗卫头子,他竟没发现?分明就是唱给他听的,这般会演,不去唱戏真是浪费了。
“陛下……”
李睦想说些什么,他在木东初的神情里看到了一种类似失落的意思。
木东初刚借北辰王一事削弱了外戚的势力,如今莫家的家主也没了,莫家这两年大概都别想掀起什么大浪来了,大权在握,乾纲独断,应是这位帝王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为何会是这番神色。
北山?谁又敢在帝王面前这样上赶着送死,当真不要命了?
“ 投壶呢?”
“陛下赎罪,臣不会。”
却也不是不会,今日陪着帝王投壶,明天御史台就能参他一本。
李睦能清晰的看到木东初脸上的失落和……沮丧。
木东初并不热衷这类游戏,只是因为小时候常和莫静和玩,故有此一问。
也不是李睦今日答说“会玩”他就会高兴。
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十分奇怪,莫静和的好好得太冠冕堂皇,朝堂之上,也并不是无人能出其右,那些人远比他听话乖巧的多,可偏偏木东初就觉得莫静和好,哪怕他身上那些个破毛病,他也觉得好。
以前还没这样的感觉,自从莫静和说“臣愿事君以忠,惟愿陛下使臣以礼。”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莫静和的抵触与抗拒,他觉得他错了,可他是帝王,错了怎么样?低声下气去恳求原谅,恳求他回到自己身边?
第54章 第 54 章
叶庆醒来时看到陆疏华就坐在边上,第一个表情是笑,他人还有些虚,微微的扯了个嘴角,然后又昏了过去。
如此这般了三四次,陆疏华终是受不住了。抓住赵大夫的衣袍,许久憋出一句:“如果过不去,给他个痛快。”
也给他一个痛快。
赵大夫还是那句:“伤得太重,不能大补,要文火慢煨细细的养。”这话说得不紧不慢,斯斯文文的,听得陆疏华的火气更大。
如此又熬了三个多月,莫静和已经把那头的事办完了,再来看叶庆,他还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莫静和伸手给搭了个脉,要说关心则乱……赵大夫也是心高气傲又被陆疏华逼得紧了,竟帮着叶庆遮掩。
陆疏华看莫静和神色有异,只道不好,静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这样一辈子其实也挺好的。”
这三个多月,他也想通了,就这样吧,说到底是自己把他弄成这样的。自己最开始的愿望,不过是希望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的地方,如今这样倒是正好了。
莫静和点了点头,也不拆穿。
叶庆大致一开始不知道陆疏华的心思,这一病,再“没脑子”也该明白了,他还是戴罪之身,陛下虽答应饶了他的x_ing命,以后的日子该当也不好过。
既是法外开恩,便是无法可依了,大寒阁设立以来还从未有过敢犯这种事的,自然也无例可循。
陆疏华要怎么安置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若一直这样,你如何打算?”
“我就这样照顾他一辈子,左右不吵不闹也不招人嫌,挺好的。”
莫静和看了一眼叶庆,帮他问了一句:“若是好了,你又是如何打算?”
“大寒阁名下有不少产业,找家馆子,让他打打杂罢。”
确是陆疏华的x_ing子,凡事都顾虑的周全。
陆疏华突然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叶庆,叶庆只闭着眼一动不动。
他是何等灵光的人,莫静和把好脉又看了一眼叶庆方有此一问是何意?他立时明白了,伸手在叶庆寸关尺一按,脉象虽仍有几分虚,却早不如先前那般如棉裹砂,沉于筋骨。
莫静和笑:“既然陆大人有家务事要处理,在下就不叨扰了。”
走出屋子的时候,日头正高,他也三个多月没见着木东初了,想去看看,由头也是有的,老太爷和莫大公子的事办完了,虽密奏是一封封的上,按惯例,回了宫还是得去复命的。
但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木东初的意思,手里筹码多了……他如今是莫家的家主,虽位置还不稳固,但若无意外,差的不过时间罢。
手中没有筹码,或只是一副木东初喜欢的长相,一份可观的家世,他能没脸没皮的和木东初讨价还价,争一争宠。
如今,他要捧着莫家和木东初说:“想要莫家的支持,上我!”
木东初会怎么想他,怕是原有的那一点点眷顾都不会有了吧。
莫静和先回的小寒阁,田儿知道他今个回来,早早地候在了门口,见着人忙迎了上去。
“我的莫大人,您可回来了,您知道尤参事那x_ing子,一点肩膀都没有,您不在的这三个月成天的往这跑,告诉了他好几次,您还没回来,他还一趟趟的来。”
莫静和笑:“你胆子如今也是越发的大,都敢品评小寒阁参事了。”
田儿就是知道莫静和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莫静和神色很平淡,即使勾着嘴角在笑,依然觉得他神色疏松到一点情绪也看不出来,只眼中稍带着些倦意,再看不出别的了。
“大人这几年都住在小寒阁里,莫家老宅再好,大致也是住不惯了的,奴先去烧些热水,备些酒菜,大人沐浴更衣吃些东西再小睡一会也好解解乏。”
莫静和笑,是不是自己太惯着他们了,一个个的跟在自己身边久了的,都敢这样自说自话的替自己拿了主意,自己几时说过那里住不惯,要沐浴更衣,要用膳的……
可自己那里还真是就住不惯,现下也正是想沐浴更衣用膳……
那时荷儿也是如此,爱自作主张,却事事贴着心,也不知荷儿秀儿如今过得好不好。
“嗯,先沐浴吧,睡是睡不了了,尤参事不是还有许多紧要的事要来和我说吗,等等请他来一同用午膳吧。”
尤参事站在席边等了一会,见着莫静和出来,先是一愣。
他见惯了莫静和穿官袍的模样,就是平日见着的也总是穿戴得花团锦簇的,深怕别人不知他是莫家的三公子似得。如今一身素袍,头发还没有干透,沾了些水汽披在肩头,整个人看着便十分柔和,甚至有几分让人想要亲近之感。
莫静和见他见了自己也不行礼,只呆呆的看着,便笑道:“怕你久等,急着出来见你,头发还没干,真是失礼。”
尤参事回过神,道:“并没有。”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是并没有久等,还是并没有失礼?
“卑职参见掌事大人。”
莫静和笑:“坐吧,家中变故犹在丧期,要麻烦尤参事同我一起吃素了,实在怠慢。”
尤参事心道:怪不得今日一身素袍,可他家中大伯三叔虽犯了事,却尚在人世,按道理,他早该出了守丧的日子。
“老太爷身前我不能尽孝,如今人没了,多守几日,聊表孝思。”不过做给活人看罢。
尤参事顺便奉承了两句,大人至孝一类的话,正要开口禀告公事,被莫静和笑着拦下了。
“我有孝在身,留在小寒阁不合适,这次回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接,本想着也顺带收拾些细软,回来一看,竟也没有想带走的,你看着使吧,若还入得了眼就留着,不合意的就都扔了吧。”
尤参事突得站起身,一脸错愕,听他语气,是要辞官?还要把掌事的位置给自己?
莫静和示意他坐下,他刚处理完两桩丧事,精神头实在算不得好。
“其实若不是我,这个位置早上好几年就该是你的了,陛下的明旨这两日就会发下来,你也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