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如此惧怕过清晨s_h_è 来的那一缕阳光,有些自暴自弃的坐到杌子上,这才觉出手掌隐隐作痛,摊开手来看,温和的阳光照在血r_ou_模糊的手掌上,衬得整只手污秽而狰狞。
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掌上,写着“木东初”三个字,伤口处被一笔笔的划过觉得生疼,可他还是在一笔一笔的划着。
以前木东初告诉他名字的时候,就是这样在他手心里划的,他说他叫木东初,没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他。
莫静和对自己说,再坐一会就去刑房,他不确定一百鞭以后自己是否还可以活着,至少也得神志模糊很长一段时间,再让我想他一会,就一会。
木东初……他把自己当什么?爱人?若是爱人如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把他发落到了这里。玩意儿?明明那样周到体贴,还是他对每个男宠都是这样的?
那自己又把他当什么?爱人?主君?还是只是一个任务要完成?
来到刑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是零碎的求饶声,“别打了……痛”“啊……求你了……”声音已经因嘶喊而变得沙哑。
纵使以前没有少来这里,听到这动静还是有些胆怯,敲门的时候手都在抖。
黑漆大门从里面轰隆隆的打开,走出来个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的男子,看来的是莫静和,知道来受刑招呼他进去。
“季叔。”
莫静和抬腿跨进门槛的时候,本能的就有些走不动了。可他更不敢回头,逃避刑法顾青竹有的是更可怕的法子整治他。
“师傅让我来领一百鞭子。”
他语气倒也平静。
季叔给他倒了杯水,说:“你且等等,里面那位还没好。”
又见他手上有伤,这里是专管弟子刑罚的,伤药倒也不缺,取来与他上了。
莫静和如今离得近,听的更是真切,那带着绝望的嘶吼声穿过耳膜的时候,震得耳膜都跟着鼓动起来,一路钻到心里,心脏骤紧。
季叔正给他包扎,持着的手冰冰凉的,还在微微颤抖着。
笑道:“多来两次就不怕了。”
莫静和待他包扎好,作揖道谢,已比刚进来的时候平静了许多。
里面有洒扫的声响,该是刚刚那名弟子好了。
“跟我来吧。”
刑室比外堂暗了很多,莫静和费了些时间才看清里面的模样,与上次来时一样,四方的一间屋子,每样刑具都按种类摆放的整整齐齐,进口的正对面有一道常常的过道,连接着出口,地上还有些s-hi,应是刚刚洒扫还没来得及干透。
以前季叔同他说过,进口的这个门叫死门,出口的那个门叫生门。
“跪着,上架还是趴着?”季叔用一种在问“君山银针,六安瓜片还是太平猴魁?”的口气问他。
莫静和思忖了一下,跪着定是撑不到最后的,趴着透不过气也是难受。
“上架吧。”
季叔应了一声,让他褪了外衣,面对着刑架跪好,两臂持平用锁链捆在架子上。
莫静和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季叔说:“开始了。”他的声音低沉晦暗,那声音刚刚还如朋友般交谈,现下竟是判若两人。
鞭子撕裂着空气,发出嗖的一简短的声响,随即狠狠的抽在莫静和的背上,将中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立时显出一条鲜红的血印。
“呃……”这一下远比他想象中的疼上很多。那鞭子就像刀割开他的肌肤,直接在□□的痛觉神经上急走一般,火烧火燎的疼。
心里自嘲,看来是习惯不了的。
第一下尚没有缓过来,第二下又重重地抽了上来,莫静和因强忍着不肯出声已有些气滞,五指紧紧抓着木架,修长饱满的指甲像是要生生抠进去一般,掌心的伤处因用力崩裂开来,有几缕血顺着白布的纹路印出。
如此又是十几鞭子,他没成想就这几下已有些挨不住的意思,额上细密的冷汗一层接着的一层往外渗出,沿着两颊、后颈流到后背,与血水混合继续往下流着,被一激打又四散开来。
意识因疼过了头,已有些模糊,又因“啪”的一声,激痛清醒过来,耳边隐约听到季叔数“四十五”“四十六”……背上火烧火燎的一片,那疼痛并不留着于表面,更像是在肌r_ou_里炸开的一样,又层层重叠交织,深入到了骨头了。
被自己死命咬着的下唇,破了皮溢出血滴,他却丝毫没觉得疼般,不断地往上用力。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天要在这里交代了的时候,被季叔从架子上放了下来,整个人没了铁链的禁锢,一下子瘫软到地上。
季叔蹲下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虽细弱却绵长,当下是没有x_ing命之忧的。
莫静和缓了一缓,嘴里说着“有劳季叔。”强撑起上身,发现就是这个动作也是十分困难,因为背后的疼痛,刚刚那一场也早就脱力虚乏了。
“被你这一声声季叔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左右现下没人来了,我背你回去。”
莫静和本想推脱,但若不是这样,按惯例又是要等顾青竹派人来领的,他此刻的模样也实在是不好……
今日阳光不错,新来的弟子在院子里扎马步,顾青竹手里拽着把小石子,正往他们背着的扁担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总有那么几个正好掷在他们膝眼上,阿七刚站起来,阿三又跌下去了……
院子里“哦哟”的叫声和跌倒的声音本十分热闹,却在季叔背着莫静和进来的那一刻突然都静了下来 ,连原来呼呼的风声都停止了一般。
阿八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吓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众人才因这动静回了神,一片唏嘘。
虽然季叔给他简单处理过,不过看着依旧狼狈,浑身上下s-hi漉漉的,已分辨不出是冷汗还是血水了,木簪在受刑时掉落,头发凌乱的散着,有几缕贴在已无半分血色的脸上,眼神早没有平日的清明。
这人是莫静和?
刚来那天就看到他在偷懒,师傅也不曾有所责罚;只有他住在耳房里,那里虽然不宽敞,可冬暖夏凉采光好,离师傅的主屋也是最近的;他只早来半年,可只有他平时不一起训练,师傅也只和他过招;闲时会拉他一起下棋……
他们以为他是不同的,是特别受师傅宠爱的。
第8章 第 8 章
莫静和原估算着,这个时辰新来的弟子应在望尘楼里念书,才在季叔往正门进时没有阻拦。
他思绪尚有些慢,愣了一会才明白,顾青竹是故意留着他们在这候着他的。
如同他来第一天顾青竹就与他说了那片林子和在林子中被狼群吃了的师兄……这人是他掐是最合适的。
“谢谢季叔,放我下来吧。”
季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放了下来。
莫静和站不住,他也没打算站着,就势跪在地上给顾青竹磕了个头,道:“谢谢师傅赐罚。”
顾青竹没理他,先是和季叔客套了两句,着人将季叔送出了院子,才回过头来看他。
他依旧笑盈盈的,用扇子拨开莫静和披着的外衣,看到里面纵横交错,尚在不断淌血的伤口,以及莫静和吃痛渗出又被冷风迅速收好的冷汗,他知道季叔不会手下留情,可看到这一身的鞭痕,还是心里叹了一句,下手真狠啊。
“去歇着吧。”知道他走不动,挥挥手,让阿三过来扶他。
“谢谢师傅。”
莫静和抬眼对上正要扶他起来的阿三的眸子。那种眼神……是鄙视又像是在嫉妒?
鄙视是有的,可这嫉妒……只自己昏了头,眼花看错了吧,他如今这样狼狈,里子面子都被踩在地上碾得粉碎,若是真有什么值得嫉妒的,一来应是他命硬,一百鞭子都没死成;二就是脸皮厚了,这样的模样让人看到了还能如此平静的磕头谢恩。
阿三见他走路吃力得紧,将他扶紧了些,轻点地面,也不见如何借力,已带着莫静和飞身走开了几十米远,莫静和离他极近,看他步法,知是上成轻功,若不是顾及自己,当更灵便许多。
阿三将他弄到塌上,趴好,虚掩上被子。
“有劳师弟。”
“师兄客气。”他的声音有些冷,说完就带门出去了。
莫静和开始庆幸两日没有睡,搭上枕子便有睡意袭来,这时候睡着才是最好的吧。
到了掌灯时分,顾青竹本想出门去冬暖阁找顾翎玩的,就听隔壁莫静和低低呓语,他耳力本就极好,凝心一听,更是清晰。
“父亲……母亲……”
他记得上一次他这样的时候唤的是木东初,不会是他父母来寻他了吧,想想浑身一冷,走至他屋前,推门进去。
莫静和脸颊晕着不自然的嫣红,两眉微蹙。
“暮儿。”顾青竹轻唤了一声,便有一暗卫不知从哪来至他跟前。
“主人。”暗卫跪地道。
“跑一趟冬暖阁,唤翎子过来。”
暗卫应诺,又不知怎么嗖的不见了。
顾翎带着云儿一起来的,只在中衣外披了件披风,看着十分单薄,想是已是睡下,来的匆忙,没来的及更衣。
看得顾青竹一阵心疼,忙拉过他的,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领里,冰凉的手就这么贴着热乎乎胸口。